兰亭比张凤府与叶白荷更了解修罗道不少,于三个月前被放逐至修罗道自生自灭,只有一把破铜烂铁与其为伴,艰难才活下来,不过兰亭却不如其他恶鬼那般以人肉为食,故此脸上也还未长令人恶心的毒疮烂肉,故此也不需要带面具,事实上修罗道除了死人肉之外,能吃的东西也有不少,九重天每个月发放的食物,地榜排行榜上高手的待遇,以及总有许多有办法弄到食物的恶鬼,不过通常这些食物都不是想要就能得到。
“你们看见的没带面具的人大多是能弄到食物的,只有吃人该吃的东西才不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过食物也早晚有吃光的时候,到时候若没有东西吃,真饿到了极致,还是只有吃死人肉。”
说到这里时候,兰亭满脸厌恶。
“人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只要一旦做了某件事情两三次之后,那么从前的敬畏之心以及恐惧之心就会顷刻间荡然无存,一旦吃上了两三次死人肉,便会开始觉得这一切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跟寻常的肉没有区别,也能填饱肚子,然后开始进入到这个循环之中,重复吃死人肉,浑身长满毒疮烂肉,最后彻底成为这修罗道之中见不得人的恶鬼的一员,要么被人杀了吃肉,要么继续杀别人吃肉,一直要等到能熬出头的时候,所以你们看见的那些没戴面具的,通常都是还没开始吃死人肉的,故此还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可一旦他们吃上了死人肉,做了连老天爷都不待见的事情,便会被老天爷降下惩罚。”
“你来了三个月都没吃过死人肉?”
张凤府略显惊讶,只因兰亭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修罗道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群人,至少地榜之上兰亭只是一个排在末尾的无名剑客而已。
兰亭道:“没有,对于太古怪的东西,我一向很难接受。”
张凤府道:“那你这三个月来是怎么活下来的。”
兰亭道:“我自己会抓些蛇虫鼠蚁来吃,通常一只老鼠一条蛇能顶一天的饭,不过这些日子修罗窟的蛇虫鼠蚁越来越少,往往要两三天才能找出来一只或者一条,我想大概是因为这里的蛇虫鼠蚁都快被我们这些不愿意吃人肉的人吃的差不多了。”
张凤府恍然大悟。
“难怪你这么瘦,不过若是等你这些日子再也抓不到蛇虫鼠蚁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办?只有吃死人肉还能勉强活下去,你吃不吃?”
“不吃。”
兰亭坚决摇摇头。
“所以我想在彻底没了食物之前尽量在这地榜之上霸占一席位置,因为我不想同他们一般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么做难度很大。”
张凤府直言了当。
“我虽未曾跟地榜上这些家伙交过手,可单单看之前跟你差点动手的蛮牛便知道能上地榜的,恐怕没有一个是善茬。”
兰亭道:“你信不过我?”
张凤府迟疑,随后摇摇头。
“我相信你,更相信你的剑。”
“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兰亭认认真真盯着张凤府的眼睛,一字一句。
“也许你相信我,不过你更相信地榜之上那些个高手,你觉得倘若我有那个在地榜之上占据一席位置的能耐,之前便不会在蛮牛的强横之下乖乖服软,是也不是?”
“不是。”
张凤府说出这句话时候倒是不假思索。
“我从未想过你是那种卑躬屈膝之人,之所以这么做,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考量。”
兰亭笑道:“你这句话我相信你,不过之前的那句话,我想事实应该的确就像是我说的那般,你心里肯定有疑问。”
眼见面前这年轻剑客心思缜密,绝对难以糊弄过去,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剑客便会撒手离去,故此张凤府琢磨着倒不如干脆直接将话说开,想必兰亭也并非什么小家子气的男人不是?
故此,张凤府道:“老实说,我对你的本事并没有任何怀疑,从我见到你第一眼起便知道你没那么简单,故此才凑上去提出请你喝酒,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思,只是这修罗道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想起不久之前那驼背与那瘸子,张凤府便始终觉着心有余悸,堂堂地榜排名十二的高手,在那驼背老人手里却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轻描淡写便取走其性命,驼背老人本领高强不假,可这不更说明了在修罗道这等地方永远都要随时做好被杀的准备?尤其是地榜高手之上这等人,原本就极为醒目,更是时刻都需要担心自己的性命被人取走,兰亭这般直言了当要上地榜,倒是让张凤府惊讶不已,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念起此处,张凤府沉声道:“能在地榜中杀出一片天地自是最好,可我始终觉得你不是这么高调的人,能在蛮牛威胁之下乖乖服软,越是如此,我才越感觉到你越危险。”
兰亭道:“一个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的人,谈何危险?我只不过是想着从哪里掉下来,就从哪里爬上去罢了。”
张凤府道: “我并不知道你的故事。”
兰亭道:“你只需要我还欠你一顿酒就行。”
张凤府沉思片刻,道:“好。”
兰亭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分头行动,你们两个人去追查驼背老人下落,我去寻找那个瘸子。”
“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倒不是对兰亭有所怀疑,只是那瘸子虽未曾出手,不过单单其速度便知也是一个高手,若是为了自己而搭上朋友的一条命,张凤府会过意不去。
兰亭笑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你知道一个人一旦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那一定不会喜欢突然有个人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