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手腕剧痛,不知何处掷来了一块石子,带着风声,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她的手腕,香秀手一松,那剪刀便是掉在了地上。
香秀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听闻身后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就见一个身材魁梧,容貌英挺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眉如刀裁,目若冷星,透着青年男子独有的刚骨气。
这个人香秀也是识得的,知晓他姓邵名元毅,是村里的孤寡老人邵老汉的远方侄儿,听说是家乡闹了蝗灾,日子过不下去,便来了谷米村投奔了邵老汉。去年冬至时,邵老汉撒手人寰,邵元毅便一个人过活,平日里也不怎么见他与村人来往,村人背地里都喊他“怪人”。
香秀瞧见他,有些不知所措,天气严寒,她本就穿的单薄,早已冻得瑟瑟发抖,邵元毅目光微落,见她袖口那里已是露出了棉絮,他在谷米村住了这么些日子,也从村民口中听说过俞氏虐待继女,原先邵老汉还在世时,他也在家见过香秀几次,只不过他性子冷僻,从不曾细细打量。如今惊鸿一瞥,就见香秀那一双瞳仁如小鹿般清澈,看着自己时,透着惊慌与不安,倒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份怜意。
邵元毅望着香秀面颊上的泪痕,他也知道再过三日,眼前的香秀就要嫁给邻村的胡屠夫,那胡屠夫他也见过,一瞧就是个凶恶狡诈之人,似香秀这般娇小瘦弱的姑娘嫁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邵元毅目光深敛,瞧着香秀被冻得簌簌发抖的样子,她的年纪本来就小,因着俞氏长期施虐,平日里连饭菜也不许她吃饱,虽说已是十六岁,但那身段看起来还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似得。
男人心知,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这般柔弱稚嫩的女子,又如何能在母亲坟前自裁?
“此地寒冷,你回家吧。”瞧着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男人便是低声开口,道出了一句话。
香秀垂下目光,家,她哪里有家?这次,她偷偷的从家里跑来了西山,只怕俞氏知晓后,定是要破口大骂,等她回去,不消说,也是一顿毒打在等着她。
那个家,她早已是不想回了。
邵元毅见她不吭声,也不再多言,继续向着山上走去,路过香秀身旁时,他终是停下了步子,撂下了一句:“你还小,别做傻事。”
香秀的身子颤了颤,她抬起眼睛,就见邵元毅已是向前走去了,他的后背宽阔而健壮,似是能挡住所有的风雨。
香秀的嘴唇哆嗦着,眼见着邵元毅越走越远,她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开口唤住了他;“邵大哥。。。。。”
邵元毅闻言,停下了步子,他并未回头,只微微侧过身,等着香秀接下来的话语。
“求求您,您买了我吧。”香秀仍是跪在地上,眼泪一个劲儿的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女儿家的怯弱,甚至让人听不清楚。
“我会洗衣裳,也会做饭,求求您。。。。。”香秀的身子在寒风中不住的颤抖,她与邵元毅虽不相熟,可如今,他救了自己一命,若能跟着这样的人,总归好过那胡屠夫啊。
邵元毅沉默了片刻,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径自像山上走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香秀只觉得一颗心顿时凉了,刚低下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是从眼眶里争先恐后的掉了下来。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剪刀拾起,被石子掷过的手腕仍是疼痛的,经过这一番变故,她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寻死了。
香秀从来不知,原来自杀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雪渐渐下的密了起来,香秀最后看了母亲的坟墓一眼,磕了三个头后,终是挣扎着站起了身子,远处的山脉层层叠叠,再也没有男人的身影,香秀抹了一把眼泪,纤瘦的身影投进了茫茫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