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望着绣着繁复忍冬纹的帐顶,在颇有规律地晃动着,我如一具木偶一般任他摆弄,泪水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江朝曦在拿哥哥的命要挟我!
他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平静放弃了折磨,牙齿在我的肌肤上肆意噬咬,激起一波又一波酥麻,冲击着我的神经。我终于忍受不住他猛烈的攻势,喘息着想要挣脱。他勾了勾嘴角,伸手将我髻间的一根金簪拔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我将衾被拥在胸前,无力地向后退去。江朝曦眸深如海,闪电般地出手,拉住我的脚踝一扯,我便重新仰面倒在他身下。
厚重的身躯压在身上,让我胸闷气喘。江朝曦将金簪的尖端徐徐划过我的腿根,缓缓道:“惩罚你。”
再挣扎已来不及,簪尖没入右腿腿根的外侧,虽是一点点,但已让我痛得浑身一紧。
“你不过是挑起了朕的征服欲罢了!朕还记得,你用簪尖刺向自己的脖颈要挟安素姑姑,那样子倔强极了,真惹人生厌!”
什么?
我心里一阵凉,又一阵苦:“安素是受皇上的差遣,来羞辱襄吴的吗?”
金簪又往腿根刺入一点,我痛得冷汗涔涔。江朝曦盯着我,道:“在你心里,朕就这么不堪?”
有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涌出,浸入身下的软垫。我颤了几颤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
身体仿佛从炼狱飞到了云端,又在云端忍受着新一轮的侵袭。经受着最后一个冲刺,我已无法承担,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江朝曦离前,正是静寂的午后。
他坐在床边,霸道地将我的胳膊扯过来,摩挲着我手腕上那根红线,许久没有开口。
我心想,他定是会扯断那根红线,再扯断自己的,然后把断掉的两根红线狠狠地抛在床上。红线交错飘落的姿态,一定如这个秋天委地的落红那样凄楚。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高声唤了花庐,传了些干净的白色纱布,慢慢为我包扎起来。
我又羞又气,闭着眼睛不理他。那些伤口只是一些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所以很快就被包扎得结结实实。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知道是江朝曦俯身吻我,猛然一侧头,避开了他。那股气息一滞,接着便渐渐远去了。
等我睁开眼睛,宫室里已静无一人。一缕天光从窗棂射入,照出半空中舞动的浮尘。与浮尘缠绕相舞的,还有从金猊兽炉中散出丝丝青烟。
我已不再反感这些瑞脑的香气。
不知何时,原本那股因江朝曦而起的怨气,蓦然颓败无比。
眼底映入一抹绣红。是明瑟绣的鸳鸯戏水绢帕,正萎靡地躺在宫地上。
我捡起来,拍拍绢帕上的尘土,幽然叹了口气。
从那一日起,江朝曦每日都来咏絮宫小坐,但容色冷淡,很少和我说话。看来我确实触了他的逆鳞,惹得他如此不快,但让我百思不解的是——我只是要求他宠幸明瑟而已。
哪一个帝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就拿皇后而言,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也会将容貌娇艳的林婕妤、善于歌舞的慧贵人献给皇上,让她们为自己所用,好为自己扳回一点分数。
江朝曦,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此后数日,我没有心情去琢磨这中间的种种缘由,因为襄吴和南诏的战事,终于开始了。
南诏以容妃行厌胜之术,向襄吴问罪。襄吴皇帝自然不会任由自己的爱女受苦不管,派出使者,义正言辞地要求,南诏皇帝必须彻查巫蛊一事,还容妃一个清白。两个刚刚停止战乱的国家,一夕之间竟然又起争执,于是周边诸国对这场巨变哗然,但纷纷按兵不动。
在这当口,襄吴派出的一个使者,忽一日被人发现暴毙在南诏的驿馆内。有人散布谣言,说是南诏派刺客杀了襄吴使者。于是这场纷争终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了顶峰,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以萧王为首的四大家族都是开国功臣,马背上打天下,自然倚靠战功来邀功。于是萧王、齐王、陈王、周王四个异姓王纷纷上书,要求兵分四路,应对已经开始有所动作的襄吴。
得知开战的确切消息之后,我在养心殿前跪了半晌。雨丝淋湿了我的头发,顺着脖颈而下,将一身宫装浇得精湿,冰冷地贴在身上。
我恳求朱文道:“请公公进去通告一声,就说,就说本宫一直谨记着和皇上的约定。”
我和他之间那个关于扳倒萧王的约定,不知道能否让他顾及我的感受,让这一场战事免于发生?
过了半晌,朱文弯了腰跑出养心殿,见我跪在雨水里的狼狈样子,叹气道:“没用的,娘娘,回去吧。”
江朝曦竟然拒绝了我的求见。
哥哥拒绝妥协,非要在战场上一较生死,也许真的让江朝曦觉得我已经失去了作为一枚棋子的价值了吧?
他没有杀我,已经让我很是意外了。
朱文大声劝道:“贤贵嫔,回去吧!皇上英明,没有因为国事而迁怒后宫,娘娘没有受到任何牵连,早应该烧高香了!怎么娘娘倒好,自己跑上门来惹皇上不快呢?”
脸上分不清是我的泪水还是雨水。我哽着嗓子道:“求朱公公通传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