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做梦,那她和哥哥,真的不是亲兄妹。
她茫然地抬头,眼角滑过一滴泪,轻声喊道:“哥哥……”
声音又小又弱。
可他明明记得,从前她呼唤哥哥的声音,总是又甜又娇的。
宋温卿眸底黯了黯,轻轻应了一声。
“以后,你还会是我的哥哥么?”她不确定地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管我是何种身份,你依然可以叫我哥哥,我会永远护着你。”
这便是要认祖归宗了,宋虞咬了下唇,缓慢点头。
可是她却在无形之中看到了他们之间数不清的沟壑。
“乖,好好睡一觉,”他如往常一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睡一觉醒来,什么危险都没有了。”
宋虞便在他的安抚声中缓缓闭上眼睛。
等她的呼吸趋于平缓绵长,宋温卿探身吹了灯,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唯有窗外的月光柔柔地洒下来,皎洁宁静。
他借着月光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回到正院。
烛光被冷风吹得飘忽不定,书房中忽明忽暗,他捏着毛笔,良久没有动作,连室内暗了大半也未察觉。
终于回神,他看了眼奏章,正要下笔,笔尖的墨迹却早已干涸。
视线微动,一旁的砚台空空如也。
宋温卿敛眸搁下毛笔,起身离开书案。
不远处的梨花木桌上摆着许多名贵木材,宋温卿看了一会儿,取出一块紫檀木,坐在桌前。
长指微动,随意地转着棕紫的紫檀木。
一件是尚未经过打磨的名贵木材,一件是女娲造人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相互映衬,在灯下闪着细腻柔和的光。
他微微垂眸,另一只手拿起带有锋利刀刃的圆凿,温和的光瞬间变得凌厉。
又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圆凿开始动作,紫檀木落下细细密密的木屑。
他轻轻吹气,木屑随风而逝。
月上中天,一个笑意盈盈的小姑娘躺在他的手心,木雕初见雏形。
若是楚平遥在,必定会咋咋呼呼道:“又是宋虞!你就不能做点别的!”
不能。
初学木雕,是为静心。ban
他拿十二生肖练手,见宋虞喜欢,他便做了十二生肖,每逢她生辰便送给她一个,当做生辰贺礼。
后来十二生肖送完了,她也十三岁了,豆蔻年华,最是爱美,不再喜欢那些小玩意儿。
幸好他的手艺愈发精进,便开始做木簪,做完第一支的时候,她的金簪银钗已经数不胜数,华贵无匹,可她还是欢喜不已,说最爱的是他亲手雕琢的木簪。
她将木簪珍藏起来。
“哥哥,以后你送给阿虞的生辰贺礼全是木簪好不好?嗯……送到阿虞一百岁!”
她十三岁时娇俏可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宋温卿抚摸着手中的小阿虞,长指微曲,落在她的梨涡上。
木雕尚且面目模糊,但他早已胸有成竹。
像是看到宋虞笑盈盈的模样,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想起什么,又慢慢隐去。
可是以后不能再随意触碰她了,他们不是亲兄妹。
亲兄妹之间也有数不清的规矩,更何况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宋温卿敛眸,心口钝痛,可是十六年来的兄妹情谊,哪能说放下便放下。
再次拿起圆凿,心绪难平。
做木雕需要静心,他知晓自己现在不宜再动,但是对他而言这是常有的事,他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