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章独奏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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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夏穿着秋季制服,一手夹着自己的书包,用另一只手拎着满满一大包东西,造型上无端透露着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投入家庭的劳苦功高。
一升装的苹果汁,新鲜的柿子和桔子,今天晚上要吃的速食寿司,明天打算做的肉排,他们两个人都喜欢吃的吐司,还有立香要用的卫生用品——为她买这些东西就总会给立夏一种诡异的错觉:两个人之间除了相爱以外,再无其他关系。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早在他出生之前,立香就拥有了和他相同的姓氏,以及,终他一生,也不可能通过结婚的方式让她改姓。
立夏想起为他扫描商品的售货员小姐的表情,就有些想笑。虽然没有明说,但日本的商店对于女性的个人卫生用品,总是有一些暗自揣测一般的特殊待遇,比如说欲盖弥彰的黑色袋子,以及售货员小姐脸上那种,自动自发的认为他是为了女朋友受累的表情。
不是女朋友,而是姐姐,但的确像是爱着一个女人一样爱着她哦。偶尔,立夏也有笑眯眯说出这句话的冲动。不过就算是孩童时期,他也不怎么喜欢恶作剧,所以这种奇妙的宣誓主权的想法也就被他埋藏在心底。
“我回来了。”把东西放在玄关,他挂好外套,例行公事一般地说了一句。敷衍地把食材放进冰箱里,他略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和二楼的卧室,径自走到了走廊尽头,用边上的钩子钩住了天花板上的金属环。
随着少年手臂用力,那块木板发出咯吱声,阁楼的楼梯动作迟缓地向立夏俯下了身体。
阁楼——或者说是二楼的储藏室——还是老样子,小时候的立夏和立香费了很大力气用旧衣柜挡住了二楼的门以后,只能通过小楼梯出入的阁楼很快就成为了他们专属的嬉戏地盘,又因为逐渐增长的年龄而被他们抛至脑后。
但也多了点新东西,几个塞着奇怪物品的箱子被立香堆在角落,立夏对丑陋的手偶(两只眼睛微妙的歪了)和打火机(镀了金)不感兴趣,目标明确地走向了那个黑色的大衣柜。
“立香,我要开门了哦。”他扶住门提醒,听里面没有动静才缓缓拉开这扇有些陈旧的门。
藤丸立香正蜷缩着躺在衣柜里面,门轴被强行拉动的吱嘎声也只不过得到了她的一瞥。少女神色空洞地盯着衣柜侧板,好像那里有什么格外值得注意的稀奇景象一般。立夏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想要融入她,也跟着看了那两旋木纹好一会儿,但立香就像是被木纹所形成的黑洞吸进去了一样,完全没有转过来搭理他的意思。
立夏的手指收紧了,柜门不那么光滑的边缘也没能让他及时收手。但他仍然露出了一个温柔开朗的笑,和平时的他别无二致,钻进去亲亲她之后才像抱娃娃一样把她抱出来。立香很平静,很温顺地任他亲,任他抱了,就好像这是非常自然的日常一样。
事实上,她当然明白这不正常,无论是她的异样还是立夏所表达出来的东西,显然都和快乐生活过来的救世主无法兼容。但,立香冷漠地想着,又能怎么样呢?
被协会抛弃掉也好,和朋友们分别也好,无望的萌动也好,虽然她跨越过了无数困难,其中包括比她还要杰出的英才都不能想象的恶劣境况,但她也不会自大地认为她能处理一切。世界上总是存在人的努力解决不了的困境的,她对此心知肚明。她仅仅是觉得很疲惫而已。
可能是过去被她强行忽视的疲劳在安逸的环境下一股脑地爆发了吧?或者是她已经不想再做出任何一种程度的努力,哪怕是从这种不断消耗着她的空虚中挣脱出来,都显得格外困难,格外需要勇气和决心。
享受地咀嚼每一口米饭需要的意志力不必粉碎钢铁来的少,而顺从身体的需要喝水、休憩更是像徒步爬上喜马拉雅山一样艰巨,好好闭上眼睛睡觉对她来说变成了更不可能的任务——立香还是初次发现,热情地生活也是格外需要精力的。
目前越发枯竭的她显然已经失去了这种精力,或者说,主观上的意愿,越是觉得累,就越是休息不好,反过来的逻辑也成立,藤丸立香和远离战场的老兵一样,都陷入了自己深埋的篱笆迷宫之后无法脱身。
和立夏相处让她觉得疲惫,那就躲开;看到和迦勒底有关的东西会很难过,那就收起来;想象和未来有关的东西会很痛苦,那就不去想。虽然已经决定把迦勒底从脑海中删除,但她还是诡异地穿越时空,想要握住一千零一夜魔女的手,和她交流交流逃避的美学。
但就算是山鲁佐德,在最初也是因为纯粹的勇气才同意入宫的。立香把自己揉成一团甩进家里最边远的角落,再把柜门关上,像一个被丢进垃圾箱的孤单垃圾一样发起呆来。
大概因为小时候在这里留下的尽是欢快的记忆,衣柜的的狭窄,昏暗,破旧给了她无可替代的安全感。不过很快,立夏的存在就默默地渗透了过来,他收拾了房间,吸了灰尘,每早过来开窗通风,换好了灯泡,还在衣柜里铺了一层毯子。
这是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一样的逼迫。如果是之前的立香,或许会感到极大的压力,甚至会因为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产生没道理的愧疚感。但现在的立香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或者说,丧失了生活热情的她已经无法被外界的因素所影响了。
看着明显魂飞天外的立香吃过一顿饭,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牵到床上睡觉,过程中她都表现得不可思议的听话,简直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完成了立夏的要求。这并没有让立夏好受多少,反而进一步加重了盘桓在他心中的不适感。
是的,他害怕了,也很后悔,就像是所有一时冲动犯下大错的青少年一样,他一边表现得和平时没有区别来假装事情不存在,一边又尽可能找到机会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他人的观感——你生气了吗?有多生气?还会原谅我吗?
她就用沉默来回应他的试探。更让他恐惧的是,这沉默也并非两人心知肚明的纵容的沉默,而是更接近于麻木的无感,虽然这件事对于立香来说是不能够接受的,但是这也并不能激起她的反应,哪怕是负面的。
诚然,立夏并不是造成这种情况的唯一犯人,但他肯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庭中,是他先一步越过了红线,连续犯规,为自己争取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也并不是不在意立香的想法,只不过在那一瞬间,他选择首先满足自己的欲望。
藤丸立夏默默收拾好碗碟,这套家务他本来就很熟悉了,但往常还会有一种窃喜:虽然是亲缘关系,但也做着恋爱甚至结婚之后才能做的事情,然后往往会衍生出更具体的妄想,比如说在洗碗的时候接吻,做完家务之后她主动而依赖的微笑。
在他越线之后,这种可笑的幻梦也就随之消失了。立夏的眼睛追逐着一个格外流光溢彩的泡泡,它在灿烂的阳光下微微抖动着漂浮,但也只不过是倏然一瞬,就被他专注热烈的目光刺破了。啪的一下,他的眼前失去了滤镜一样,周遭可恶的嘈杂喧嚣,不必要的担心和忧愁,阳光的灼热刺眼一股脑地从泡泡外面挤了进来。
还好,立夏是一个相对坚强的人,相对于最坏的情况来说,现在的一潭死水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并下定决心,要从立香那空白的一年间入手,最起码不能让她这样空瘪地自我消耗下去。
他一部分一部分地观察立香的小玩意,运用现代社会中一切手段追溯它们的来源,有时候靠互联网,有时候靠猜想和图书馆的百科全书。他和埃德蒙?唐泰斯的初遇也是拜此所赐。
当然,在他拿起那只金色的杯子反复查看,按照网上的说法,用指尖轻敲它倾听回音和震动来判断是否是纯金时,他并不知晓手中的杯子正是流通在普通人世界中的唯一一只圣杯。或者说,是天才达芬奇运用迦勒底的压缩技术和一个前所未有的灵感所制造出的原理上最为接近圣杯的模拟圣杯。
“打个比方,圣杯战争中所获得的那个像是现金支票,它需要魔术师的激活来完成兑换。”他笑眯眯地说着,以蒙娜丽莎为蓝本的脸上闪烁着理想实现的光彩,“但这一个用了魔术师们也闻所未闻的技术哟~它更像是一个购物券。”
“一个预存好魔力,磁卡万全的购物券。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实现你的愿望。”
这是救世主藤丸立香的退役礼物,一把衔接着她和过往时间的钥匙,她可以自如的使用它来购买条约里的任何东西。
按照常理来说,即使是和她拥有同源血液的立夏也不能使用,但巧合往往就在这种时候发生。他的指尖还有被木门划破的伤口,随着指尖敲落,几不可见的细小血痕出现在了杯子边缘,就像落尽水池里的石子一样,虽然轻微,但也的确引发了魔力不稳定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