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觉得苏慧陌生了。苏慧是个很爱玩的女生,跳舞运动都很擅长,明明跟他很合拍的。可是不知从哪个时候起,她原有的天真活泼,一点点的,八分,六分,三分,渐渐的流逝了,到现在怕是一两分都不剩了。玫瑰花不如钻戒,钻戒不如车子,车子不如房子。现在他俩异地,一打电话,她一开口,就是我今儿个去看了哪个样板房,我去逛了哪个家居城。钟乐你不要想啊,就给我买个小房子,我不依,我要个衣帽间。我朋友同事他们都有啦。
钟乐叹气,只好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和苏慧异地相处三个月,他没自己以为的那么想她,相反倒是自由自在,整个人都轻松活波了。那种身心被裹住的束缚感,在成都时还察觉不出来,这会就咂摸出味道来了。
他觉得灰心失望。如果很爱很爱一个人,就不应该会应付会疲惫。况且他还是个男人,男人要尽可能的变得宽广,像天空像海洋,去包容去呵护他的女人。换言之,倘若是真的深爱,所谓爱情的压力是不存在的。钟乐想我会拼尽一切去给的,女人是感性的动物,也许苏慧要的这一切东西,归根到底是安全感。
可他还是计较了。
难道他还不够爱苏慧?他忽然想起前几任的女友,记忆里云淡风轻,她们的样子从人物油画渐渐变成了水粉画,挂出来风吹雨打几遭,最后都化成了霾,还远不如郁玲的样子深刻。
他一想一惊心,大口喝啤酒压惊。抬头去望,那轮明月大着呢。他像是交心般对老友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也许还是不够喜欢吧。”他摇头,他也搞不懂。他恋爱虽多,每次也都是付出了全部的真心,从未没有在爱这个人的时候,偷偷去爱那一个人。但他的爱,爱下去也可以,断了呢,难过几天也就没什么可难过的了。也许能跟苏慧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只是因为他们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上。
这个明月照着的晚上,他竟然觉得这也是一种遗憾。爱本应是和生命一样深邃的事物,但他的爱都鲜少往这一生里去想。他首次文艺青年般的仰起头,望着明月,想起这长长的人生里有什么能永垂不朽时,刹那间冒出头的竟然是个失而复得的老友。
他扭头去看郁玲。郁玲坐在他右侧的台阶上,双手抱膝,低着头再想心事,一言不发。钟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很多时候的神色,都像今日这样,安静又哀伤的坐在月光里。
十年了,什么都变了,可好像又什么都没变。钟乐有时会恍惚,总觉得不管日子过多久,只要他回头,就一定能看见这样的郁玲。这样的郁玲让他心安。
☆、第14章
第十四章
五一假期,苏慧抵深,邀约如期而至。郁玲实在不想一个人赴约,想了一早上,都找不到个人来作陪,只好打电话给马晓兰。说实在,马晓兰是最不合适的人选,谁知电话接通,刚一开口“你今晚有没有空?”人立马说:“有空,你请我吃饭吗?妈呀,我都憋疯了,要不我请你吧,你有空就行。”
“不用,有一个朋友,以前的老同学,也在晨星工作,他和他女朋友约我吃个饭,我怕席上没什么好聊的,你过来……。”
“知道了,你不喜欢这种场面,告诉我时间地点,我直接到那里找你。”
地点是深圳福田某家高档西餐厅,钟乐还订了包间。曾有人约郁玲来吃过,在楼下的大厅里,两三个人就要上千块。当然她也不是吃不起,而是不愿白花这个钱,同是澳洲牛排,在吉之岛的冷冻柜只要五十元一份,这里要价三四百元。她每个月累死累活才挣一万五,除了一栋六十多平的小公寓和一辆十万的小车之外,再无其他值钱的东西,离中产阶级的目标,尚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她说钟先生订的房。穿褚红色套装的女孩迎了她上楼,前头带路。西餐厅的二楼全是包间,走廊迂回幽深。偶有一两间的房开了点门缝,里头多是商务打扮的男女精英,不超四人的私人聚会。她想,钟乐这次要花大钱了。他请我吃饭就去巴蜀风,大堂里人声鼎沸,每个人脸色都和大盆里红彤彤的香油一样。一结账,吃不到两百块,苏慧一来,……。
郁玲心里有气,按这花销算,哪里还有钱买房。可转念一想,花的又不是我的钱,等会多吃少说话。她来得早,离约好的七点还有半小时。服务员问她点餐么?她说稍等吧。过二十分钟,接到马晓兰电话,告知雅间名称,服务员领了来。郁玲背对门坐着,没起来,只转了头,玫红色的肉体直冲眼睛。她吓得“哇”了一声,马晓兰放下手里那五六个的袋子,招呼服务员开大灯,转了个圈:“怎样?这身打扮?”
马晓兰产后胖了,但胖在了该胖的地方,一转身,丰腴得能挤出牛奶。“怎样?怎样?”她迫不及待问郁玲意见。郁玲说很好,光彩照人。她记得马晓兰以前不爱这么艳丽的打扮。
马晓兰说:“颜色艳点,我心情也好。你看,我还做了指甲。”指甲亮出来也耀眼,“你一打电话给我,我就出门了,做了spa,做了指甲,还买了好多裙子,给你看。”
她看这些衣服的眼神,比看她孩子还要欣喜。等郁玲观赏完了她的衣服,她才意识到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一看时间,七点已过了十分。
“你那朋友呢?今天他做东怎么也没点时间意识,客人都到了。”马晓兰说得挺冲,她历来就不是个为别人着想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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