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宝石蓝色的指甲刀,挑开密封的透明胶带,递给别琼
手指捏了捏,硬硬的。
“好像是个日记本。”
她的表情开始急促不安,“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乔磊,血,都是血,血海……”
“小别,你别慌,别慌。你听我说,”他抓住她的肩膀,“如果你愿意,一会儿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牛皮信封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忘记跟你讲件事。”他决定岔开话题,“他的追悼会是前天开的,那天我在场,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来了一帮叫什么……”说到这里他皱了下眉,“哦,叫‘同肝共苦’论坛网的网友,天南海北的,来了少说有一百多号人。一个个跪在他的棺木边,哭得十分伤心。”
“同肝共苦?”
“没错,当时的场面,把大家弄蒙了。后来我和戴川找他们发起人聊了一会,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真伪。”
“你说吧,”她的情绪似得到安抚,慢慢安静下来。
“‘同肝共苦’论坛,是网友自动发起的,中国一个相对很知名的乙肝携带者公益组织。论坛五年前成立,注册会员约几十万人。温沈锐既是站长,又是这个公益组织的发起人之一。主要为中国乙肝患者提供最直接最全面的帮助,线下聚会、交友,还请了各大肝病专科医院的医生答疑解惑。这个公益组织,最有名也是最叫业内人士佩服的,是为因肝病而被剥夺了求学、就业机会的肝病患者维权。通过法律争取合法权益,并并向大众科普乙肝知识,并没有一些不良商家宣传的那么可怕,平时接触不会传染等常识。”
“啊。”
她愕然。
“四年前,他同几个负责人,把重点放在推进中国反乙肝歧视运动上,发起了几起‘乙肝歧视案’和维权诉讼案,合法维护乙肝携带者的各项权利和利益,轰动全国。”
“我好像看到过。”她歪着脑袋,“几乎全国的媒体都在报道那件事,网上更是热门,各大门户网站的热点持续了很多天。”
“是的,听说,为此他受到过用人企业的人身威胁。最难的时候……还曾经被友人强行带到国外去避难。”
“这么夸张?”
“也许我们不了解这个群体,所以对此知之甚少吧。在国内,对乙肝病人的歧视,确实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其实,远不止这些,他们还为因得了肝病而在婚恋中备被歧视和排斥的单身男女组织相亲活动。论坛里,少说上万人获益,他的网名,叫花间一壶酒。”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她喃喃念道,问:“你也没想到他因为这个,而被强制退学的吧?”她想起那天,乔磊魔怔般追问他退学原因,步步紧逼。
“是的,我几乎要羞愧而死。那时我还以为……还以为他偷了东西或者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温沈锐家境不好,众人皆知,不过是碍着他学习好,无人敢造次,连玩笑都不敢开。
“呵呵。”这下是冷笑了。
他不以为意,“他们这次过来,是在电视里看到报道知道的消息,在论坛里一发布,报名参加追悼会,经过另外几个负责人的筛选……你没见到那天的场面,在那些人的眼里,和亲人逝世,没有任何区别。不,我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他想了想,斟酌着用词,“对他们而言,他是英雄。”
“英雄?”她很难把这个词同温沈锐联系起来。
不知道分手的真相时,觉得他是懦夫,同女友分手不敢作任何交代的懦夫。
得知真相后,依然觉得他是懦夫,仅仅因为肝病,就用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分手。
他是英雄?
怎么会?
可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冲在孩子的最前面,冲在她的最前面。
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
“戴川说,他早留了遗嘱,似乎料到自己会出事。那个笔记本,是他留给你的。现在……”乔磊故作轻松的语气,“刚才于教授拿来的那副装了高级镜片的眼镜,我放在你枕边了。如果你想看,”他抓着她的手,“呐,在这里,有没有摸到?如果你想,随时可以试试。”
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市宣传部的领导一小时一个电话催,更何况,眼下自己并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邵小尉马上就到,如果你有急事,可以按床边的呼叫铃,护士随叫随到。晚点我再来看你。”
她点点头,木然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