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又举了一个国人的例子。
“假若一个人走在斑马线上遇到红灯,但没有车辆驶过,这个人应该是走还是停呢?”
“按照西方国家的经验,遵守规则就是无论是否有车辆驶过,遇到红灯行人就应该停下来。如果用西方的经验来衡量,很容易得出中国人不遵守交通规则的结论。”
“但事实上,中国人对规则的理解是情景化、语境化的。中国人是一种经验至上的族群,不信奉绝对化的规则。因此是否通过马路,会根据当时的情况和安全的经验来判断,没有人会跟红绿灯较劲,因为这会被视为‘傻’。”
“这并非中国人不讲理,而是这个理是交给了具体实践的个人,在特定的情境中由他自己做出判断。而且,中国人也愿意相信,君子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再比如,西方奉行在公共场所不要大声喧哗,对不对?对。但是在我们中国,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我们的庙会,是不是公共场所?庙会就是吵吵嚷嚷、热热闹闹,你要让大家不喧哗,岂不成了笑话?庙会不吵不闹不乱,那还叫庙会?在我们眼里,这叫接地气,这叫人间烟火。”
“文明真要成为普遍性价值,它不应凌驾于具体性的文化之上,而是俯下身来尊重和亲近具体性的文化。”
“总而言之,文化具有遮蔽性,不想走进死胡同,就不能以特殊为由,拒绝普世文明。同时,尽管文明天然具有拓展性,普适性,但若不能俯下身来尊重、亲近文化的特殊性,那么所谓的‘文明’,不过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已。”
“如果说现在还在宣传各种小英雄,不是蠢,而是坏!”
“我记得王朔曾讲过:当我还是傻B的时候,被他们那套谎言骗得热泪盈眶,义愤填膺。你要小心这世上的坏人,他们会憋着劲教你学好,然后由着他们对你使坏。”
原长红的脸变得涨红,江寒这一番话,搞得他异常难受,说他的话粗俗不堪吧,他偏偏是理论上一套套,很有深度。王朔本身就是个流氓,要不然不会说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诳语。王朔的作品被称为痞子文学,王朔也被称为“痞子作家”。
王朔在不少场合对文化圈内的诸多名人发动过骂战和攻击,没有一个人能辩得过他,因为这个人有一股子流氓劲儿,而广大的读者还偏偏吃他这一套,好多知名人士都不敢接话。
原长红感到,今天江寒说话特别呛,带着一股子流氓味儿!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江寒,看来,你的水平高得很啊。要不,你来当这个副组长?”原长红说道:“我给寇局长说一说,我让贤,你主持。”
“原组长言重了,江寒只是提个建议嘛。他说的有道理,就采纳。他讲的没道理,也可以启发一下大家的思路,对不对?”
陈逢春感到今天这事好像闹大了,如果原长红让贤了,说明这个理论研究组的氛围不好,这样对谁都没好处,于是及时出言相劝。
“是啊,原组长,搞学术的嘛,要允许争论。小江年龄小,说话直,我们也不要太在意了,是不是?”
如果大家不劝,原长红可能就不吭声了。但是大家越劝,原长红的面子越是过不去,反而变得激动起来:
“允许争论,当然允许争论,但是不能攻击!你们听听刚才江寒说的,那是争论吗?刚才争论的内容,不是观点问题,而是立场问题!有些观点,简直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观点!”
原长红又开始扣大帽子,江寒不禁动了气:“你除了会扣帽子,还会干什么?一点事就吹毛求疵,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借题发挥。像你这种马院教授,就你这种作派,早就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原长红气晕了,嘴唇都在抖动:“你,你,你,你竟敢对我这么讲话!”
“怎么,你给我随便扣帽子,我就得戴着?”江寒针锋相对。
“好,好,好,江寒,我去找寇局长。这个组,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原长红走向会议室的门口,停下来转身指着江寒说:“你给我等着。”
“好,我恭候佳音。”江寒哪里会怕原长红的威胁?
~~~~~~
原长红气冲冲地出了会议室,迎面遇上了回到这里的寇志海。
“寇局长,您回来得更好,有件事,得向您反映反映。”原长红急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