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门“吱”地打开一条缝,露出慈姨惊错的脸:“阿桐?怎么是你?”
秦孤桐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将手中湿漉漉的盒子托起递上去:“慈姨,我……”她惯不会撒谎,支支吾吾倒显得有些腼腆。
“阿桐这是给老婆子带什么好吃的?哎呀,真是好孩子,有心了。”慈姨从门缝里走出来,关门上前打开篱笆栏杆,“我一个老婆子知道个甚么好吃不好吃,阿桐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
“慈姨一点都不老。”秦孤将木盒推过去,“慈姨,你尝尝吧。这可是二小姐赏我的,我没舍得吃,听说真好吃。”
慈姨一怔,摸摸冰凉的盒子,喃喃道:“……二小姐。”
秦孤桐见状心中暗叫古怪,忙加重口气:“嗯!二小姐人可好了。”
慈姨抬头对阿桐一笑,指着院中的石桌说:“那让我瞧瞧是甚么好宝贝,让我家阿桐这么上心。”
阿桐连忙疾步过去,小心放下木盒,仔细揭开盒盖:“慈姨你看,骊珠龙眼。二小姐说这是从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跑死十几匹马、累伤七八条好汉。”
外嵌六合如意文的花梨木盒,盒里也是饰纹锡裏,贵重异常。放一块方正的冰块,已融化小半。冰水从盒底宝相莲花纹孔流出。阿桐用手将碎冰拂开,露出半尺见方的蟠龙中山玉盒,打开一看,盒里安放着滚圆的骊珠龙眼,纵横三列,正好九颗。
骊珠龙眼有鸡卵大,浑圆可人,是龙眼中数一数二的珍品。秦孤桐取了一颗递过去:“慈姨尝尝,岭南第一品,鲜甜胜荔枝。”
慈姨被她逗笑,伸手接过去:“好好,乖孩子。”
乖巧伶俐的少女,慈眉善目的妇人,好一幕和乐融融的天伦之相。秦孤桐如孺慕情深的孩子,献宝般讲述着知道的小消息。只是她日常生活只在方府地界,说来说去也不过府中琐事,少爷小姐,丫鬟小厮。慈姨却听得入神,不时还追问几句。
秦孤桐见时间不早,此番来得又莽撞,便起身告辞:“慈姨,我先走了。”
“真是个好孩子,慈姨在这谷里也无趣,你时常来说说府里事情,我也解闷。”慈姨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老爷这段时间不在,不过你也要谨慎些。”
第5章夜战
告别慈姨,秦孤桐小心走过暗道,铁门咔哒一声锁上。她望向门里的漆黑,那一袭白衣浮现眼前。
秦孤桐提着宫灯,在机关密布的暗道里站了许久:今日未有所获,反倒莽撞了。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她转身离开。一脚迈出密道,重见光明。将书架归位,秦孤桐走上书楼第二层。左手第三间厢房,放着方府历年的账册。
每年的账册,经过各地掌柜递交,管事整理。年末由方兴审查,方老爷抽查,没有问题则收入书楼。厢房钥匙一直由方老爷收着,需要清理晾晒时方交给秦孤桐。秦孤桐自小便在书楼,除练剑便是看书。她晓得若想知道何事,翻翻账册便能看出些端倪。
她站在厢房前,手中摩挲着一把黄铜钥匙。
迟疑片刻,转身离开。
书楼对面有三间房,中间是正屋,连着左右两间厢房,这是秦孤桐在方府的住处。书楼与屋子之间的空地,便是她的练武场。
武学之神在“道”,武学之气在“悟”,武学之精在“勤”。
父亲的话尤在耳边,秦孤桐抽刀出鞘,“捭阖十三式”,开合生风,畅快淋漓。收刀入鞘,她吐纳片刻进屋子。晚饭放在桌上,早已凉透。她也不在意,端着碗吃起来。书楼周围五十丈不许生火,日常三餐都是有人送来,至于洗漱,秦孤桐早已习惯冷水。
她将碗一推,到院子里打了几桶井水。脱了外衣挂在屏风上,不一会水声渐起,哗啦啦地响。
这时小厢房的门被缓缓推开,有人轻若无声地走进来。那人看着屏风上的倒影,蹑手蹑脚的走近,伸手摸上秦孤桐的外衣。
“阁下是在找这个么?秦孤桐一身整整齐齐的白色中衣裤,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晃晃手中的黄铜钥匙。
黑衣人提着秦孤桐的外袍不说话,秦孤桐倒是很轻松,率先出门走到正屋,做了个请的姿势:“何女侠,请坐,尝尝这阳羡紫笋。”说着将茶盏平推而出。
那茶盏来势不缓不急,何丽单手一托顺势坐下。心中却是暗惊,茶盏七分温热。她在外面潜伏许久,未见屋中生火。她压下惊诧,揭开面纱啜了一口,赞道:“白如玉露,芳香味甘,好茶。这般好茶才配的上秦家道化心法。”
见何丽一口道破自己出身和家学,秦孤桐到不奇怪,能避开府中明卫暗哨来到书楼,如何也得有几分本事。她反而颇为高兴:“深居府中,难与江湖朋友切磋武艺,时常有井底之蛙之感。小妹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想附庸风雅,以武会友。何女侠此来必有深意,只要不损我主家,孤桐愿鼎力相助。”
如此的彩头,何丽怎能不心动,她权衡一番,拱手道笑道:“人在江湖,受人恩情自当涌泉相报。秦姑娘,请!”
军中刀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鄣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秦孤桐祖辈戎马出身,家传武器就取自军中横刀,但又略有改动。长三尺二寸,宽一寸一,刀身笔直,有铭文字迹不清。这把刀传至她手中,刀鞘早已遗失。她接管书楼钥匙时,方老爷找人重制刀鞘送予她。请得巧工坊师傅定制,用铁锻木制鞘,不蒙皮用秘制黑漆。犀角裹头,鞘尾以玄铁裹银缕,双耳错银嵌东海珠,用鼉龙皮做挂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