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老者见地上尸体,心痛不已。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竟然损兵折将如此惨烈。这些都是他的心腹精锐,少则十几年,多少二三十年,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杀人利器。片刻竟夭折三成,他深感痛心,低声道:“把礼物带上来。”
无面人踩着积雪咋呀作响,晃晃三棱透骨飞锥。
秦孤桐警惕握紧横刀,却见对方一招手。
“带上来。”无脸人一声令下,四人领命走到阶梯下,拖上来两个人。
秦孤桐满腹怀疑,隐约觉得面熟。定睛望去,原来是狗毛与小宝,不知怎的落到他们手里。
她一见狗毛就想起张舵主,心中顿时一涩。打定主意,一定想法子救下两人。
无脸人拍开狗毛和小宝穴道,两人惊醒。小宝睁眼打量四周,顿时哇一声哭出来,对着秦孤桐喊道:“女侠救命!女侠救命啊!”
狗毛见到秦孤桐亦是激动,只他性子稳健,知道如此情景,叫唤也无用。
叶隐子翻了白眼,索性席地而坐,口气极为不耐:“别人先礼后兵,你先兵后礼。现在打到一半又出幺蛾子,当我太和宗是市井?拿贫道耍猴?”
紫衣老者深吸一口气,维持体面的仪态,微微一笑:“老夫绝无此意,只是途中顺手救下两人。”
小宝闻言破口大骂:“胡说八道,明明是这没脸皮的家伙掳了我。女侠,救命啊!他掳我往山里,我不过哼了一声,他就杀了石汉!他们杀人不眨眼啊!”
秦孤桐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颇为尴尬。
紫衣老者伸手抚须,亲和说道:“原来是这位女侠的旧友,想来定不忍见他们魂飞魄散吧。”
叶隐子见秦孤桐神色关切,嗤笑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家彼此一般,想来他们也不忍见我们身陷死地。”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秦孤桐听叶隐子一言,心神一震,敛眸望向紫衣老者,心道:此人能驱使如此多的杀手,在不死狱中地位可见一般。但这般反复,行事优柔,实在异常。
她却不知人到老年,血气不在,遇事难免瞻前顾后。何况手握大权,坐拥金山银矿。怎能不权衡利弊,患得患失。
紫衣老者本想智取,又想威吓。哪料到叶隐子油水不进,刀枪不入。老者也甚是头疼,却不甘心鱼死网破,又劝道:“天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那卷天书本非太和之物,老夫分一杯羹于你何损?你予天书,老夫即刻离开。不但在场诸位无事,太和宗千年名誉,亦不会受损。”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秦孤桐亦是好奇,叶隐子杀害同门之事实在蹊跷。紫衣老者言之凿凿,不像是空穴来风。叶隐子前辈之前种种怪异,也可见不假。
果然,叶隐子一反常态,面色深沉。
紫衣老者见杀手锏奏效,顿时心中安息。捻捻胡须,口中言语不断,劝诫威胁道:“太和宗可是名门正派,门中长老弟子伪装江寇,杀人掠货无恶不作。这件事情传出去…啧啧。”
秦孤桐闻言震惊,她万万不曾料到,江寇居然是太和宗门人!她心思急转,不由想起小野人说过:‘不曾见过江寇’、‘我们不是坏人’……
她顿时醒悟,心中百感交集。
叶隐子低头沉吟良久,幽幽长叹一声。从雪地站起,手深入怀中,神情挣扎,慢慢走向紫衣老者。
紫衣老者大喜过望,从步辇上探身向前。陈皮褶皱的脸上,洋溢狂喜之色。
叶隐子右手猛然抽出,众人不见端倪,皆是茫然。弹指后,就听噗噗两声。
狗毛与小宝五窍出血,软软倒下。
事发突然,全无预兆。
秦孤桐也好,紫衣老者也好,无脸人也好,众杀手也好,皆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所措。
叶隐子张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死了清静,至于陈年往事。哼,名门正派就不会犯错?我已清理师门,世人若还容不下太和宗,那不过是名门难做,正派难为。你这些歪门邪道,岂不是更该千刀万剐!”
叶隐子大袖一甩,负手身后。
她容貌清癯,道冠鹤裳。衣袂翩翩,身姿飘渺。似近在眼前,似远在天地之间。太极广场之上,鸦雀无声。唯有白雪瀌瀌,鹅毛柳絮,缓缓飘落。
紫衣老者又妒又恨,更是无奈。他眼中狐光闪耀,偏不下令。无脸人在旁催促:“大人,我们……”
紫衣老者顿时面色一寒,冷眸俯视,无脸人慌忙低头,口中喏喏道:“属下愿为大人身先士卒,九死不悔。”
紫衣老者闻言皱眉,脸色越发难看,却在无脸人抬头之时换上欣慰之色,温言道:“既然天师无意,老夫岂能强求。天寒地冻,儿郎们随我回去,家中有暖裘佳肴。”
秦孤桐又惊又愕,只能目送他们离开。不过片刻,太极广场上清清冷冷,连地上的尸体都带走。雪花纷飞,打斗的痕迹渐渐消失,仿佛不过一场噩梦。
秦孤桐心神一松,只觉又冷又痛,浑身无力。她强打起精神,望向叶隐子,刚想开口,就见——
叶隐子负手环顾四周,啧啧嘴。悠然迈开一条腿,身子一晃,啊哟”一声,俯跌下去。她无缘无故平地摔了一跤,倒在雪地里没动静。
秦孤桐全程目睹,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