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槐非常清楚,景家的计划有多危险。杀掉翁城主,借机控制纪南城,以矿石原料迫使巧工坊合作。以巧工坊为矛,来对机关城施压,亦或者是对建邺城施压…还是十二城盟?
景亭顶着诸宜宫宫主审视的目光,维持不变的矜贵雍容。
他知道扶槐很厉害。被逐出家门的孤狼,却能杀回老巢夺取宝座。这样的人,够凶狠也够狡猾。
可他并不担心扶槐能看透他的计划:这场以天下为棋盘的局,江湖里个个都是局中人。
一颗棋子,如何能俯瞰棋局。
凉风吹过,景亭掩唇轻咳。苍白的脸上,露出丝丝博红。如太阳落山之后,天际那一抹转瞬而逝的晚霞。
他放下手,浅笑道:“打扰宫主太久,景亭就此告辞。”
言罢,缓缓起身离开。
行了二步,景亭停下脚步,转身笑道:“宫主不必担心人的事情,景家会安排妥当。”
蓦然风起,金桂轻颤,片片飞离枝头。
霎时间,金桂缤纷,如碎金瀌瀌而下,与风中漫天挥洒。少年郎君的背影渐行渐远,如从画中隐去。
李昭雪收回目光,见扶槐眉头紧锁,一时踟蹰不定。她此刻必定心情烦忧,若开口归乡探望之事,只怕难成。
扶槐见她神色有异,不满道:“怎么,景公子离去,不高兴了?”说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李昭雪刚欲开口解释,就听耳边一声凝重的轻叹。她顿时明白,扶槐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满不在乎。对于这位景公子和这番商谈,她极为在意。
“要是搁在以前,我们可是要跪着跟他说话。”扶槐轻笑的了一声,语气缓慢凝重,“可现在,不是以前。”
李昭雪心头一动,问道:“景家?前朝景家?”
“嗯。”
原来景家还有人活着。现在他们要回来了…阿爹知道定然很开心吧。他心心恋恋的圣王之世,哀婉叹息的生不逢时。
李昭雪自幼听父亲的念叨:那时真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万邦来朝。读书人最是叫人羡慕,不论贵贱,凡有些闲钱都要送去读书。明帝那会起,那更是了得。岂是人人都能教书的。官学私学教课,都需考证。你祖父那会,乃是润州书院的督学,太守见了都要称一声先生。你可知何为太守?就是如今的城主……
每到这时,李昭雪就作势要收碗筷,或问他今日摆摊写了几分书信,收了几文钱。老书生便立刻变成哑巴,蒙头吃饭不再说话。
那些念念叨叨,不过是贫贱人家的牢骚,是穷书生的郁郁不得志。李昭雪从前只当着故事听,如今见到圣王家的人,忍不住低低感慨一句:“这就是龙子凤孙啊。”
扶槐道:“落毛凤凰不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