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自己也是危若累卵,再没了从前那份好脾气:“你自己冻着装可怜,说我不给你炭火,去方小姐那儿卖惨,以为她会怜惜你。结果呢?就你们这种扬州瘦马,我见多了是真嫌恶心。真以为掉几滴眼泪,全世界就会围着你转。男女通吃,谁都对你心疼,愿意为你牵马坠蹬?”
“我……我承认,但我不是为了陷害你。”张沐琪试着解释了一下,可实在不知如何狡辩,便只红着脸,说起另一件事:
“但说少帅和少奶奶没同房的人,不是我。我愿意去巡捕房接受严刑拷打,我若是传过这样的话,我不得好死。”
张沐琪还想出言讥讽,说自己的确比不上一个戏子,反应快、脑瓜活络。
可柴姣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你若再口无遮拦,就算你是瞎子,也会不得好死。”
张沐琪也觉自己是犯傻了,哪个巡捕房敢审问大帅的姨太太。
柴姣很快又提醒了一句:“还有,什么少帅啊,少奶奶的,少帅从未成婚,方小姐只是来帅府做客。”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懵了。
尤其看五姨太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知是在三尺红台磨砺出来的,还是已提前演练过许多次了。
难不成大家集体失忆了,大婚明明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在帅府,都是仰仗老爷。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柴姣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也没藏着瞒着,想一次性把话说清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老爷说罪人没错,也得当庭无罪释放。现在你们还看不明白吗?不管真假如何,老爷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我们唯一需要关注的。”
张沐琪还在迷糊着,不知自己可有洗脱嫌疑,冷不丁问了一句:“少帅和少奶奶离婚了?也不见得登报啊。”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俩从来没有成婚过,一直以兄妹相称。”柴姣一字一顿,字字分明:“我今日就把这话放在这里,若是谁再跟我对着干,就是跟老爷对着干。老爷怕脏了自己的手,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让我拿了错处,我直接拿炭火塞了嘴,看谁还不长记性。”
直到家眷散去,又一阵怅然若失,柴姣莫名胸口绞痛,明明劝着自己释怀,可那阴影般残存的心痛,还在反复折磨着她。
夜深人静时,打开尘封已久的戏箱,看到自己的点翠头面和蟒袍。
果然,男人靠不住,这世上谁都能背叛她,只有京戏不会背叛自己。
“去跟老爷说一声,我后日在戏园子贴戏,唱《红鬃烈马》。”
小丫鬟闻言大惊:“五夫人,想必老爷不会同意吧?”
戏子地位低,表面看是戏迷追捧,实际都是达官贵人的玩物。没有正经人家,会允许女儿做这个。
“大帅怎会允许他的女人,给其他男人载歌载舞,沦为玩乐的工具。”小丫鬟实在怕五夫人触怒老爷,惹老爷生气。
柴姣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真正的商贾小姐,都是坐在台下,像嫖客一般,对戏子评头论足的。而不是站到目光所及之处,供人品评,讨好贵人。
可她除了京戏,已再没有能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