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耳边皆是爆炸声,呛鼻的硝烟让她失去嗅觉,顶着眼前视线一片模糊,还在拼命替他装着枪。
直到视觉和听觉都异于常人的狙击手,意识到对方已发现了,在子弹打光前,又杀了若干军官身边的小喽啰。
随后起身,将自身做掩体,迅速而果断地扑倒在了方幼萍的身上。
“子弹没了啊!我们怎么办——”下一句她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按住头,随后陷入一片黑暗中。未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下一刻,对面的炮弹便投掷了过来,这间房屋轰然倒塌。但断掉的房梁,木头,尽数砸在了狙击手的身上。直将他当成了人肉护垫。
方幼萍到这一刻才明白,暴露目标后,等待他的只有这个结果。而他用肉身之躯,保证了至少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不然两个人都要死。
且他那种打法,不可能一直隐藏。
狙击手陷入晕厥时,嘴角依旧是笑意,因为他赚到了。一个人的命,换他们邻匪军官好几条命。
只是方幼萍并不这样觉得,她试图推他,奈何推不动。只有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将那张被硝烟熏黑的、巴掌大的小脸,冲刷的一道儿又一道儿。
但邻匪还是低估了蒋浚业的决心和布局,像这个狙击手的排列,有好几个。
只杀的邻匪军官落荒而逃,最后逃出城的,只有一个。
直到炮声渐熄,方幼萍听见了人群中的哭声,夹杂着欢呼声,时不时还有人喊“万岁”、“蒋理承万岁”、“蒋浚业万岁”。
方幼萍已没力气去分辨,这是蒋家为了造势,因而故意在人群里找了托儿,得胜后立即造势。
只艰难从那狙击手身下跑出来,看着他后背的军装被炸开,血肉横飞,肩膀已没一块好肉了,露出脊背的骨头,白骨森森。
“你……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替你包扎。”
那狙击手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光返照时,摇了摇头,艰难又模糊地吐出几个字:“我叫……我叫……不做亡国奴。”
这一生跟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闪过,跟二公子年幼相识,受他赏识,又一路提拔。如今,总算对得起他的知遇之恩了。
方幼萍见他瞳孔涣散后,气息与脉搏都已停止,伸出手,附着在他的眼角,想让他闭上眼睛。
了试了几次,他的眼睛都那样大睁着,死不瞑目。
方幼萍从破屋里走出来,茫然四顾地看着周遭,一场秋雨落下,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直到一袭白衣映入眼帘,她来不及张嘴大声呼吸,只奔着担架过去,双手不停比划,指着自己:“我是医学生,我可以跟着你们进行救援。”
为首的军医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彼此都不眼熟,“姑娘别胡闹了,快回家去。”
“如今还哪有家,敌人长驱直入,更不需要派我这种美女间谍过来。”方幼萍不眼熟对方,知道他不是蒋家御用军医,但不管是哪个队伍的,都跟上了他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