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课,方幼萍讲得格外认真,当说到西医发展史上时,她的目光澄澈,语气也愈发鉴定:“总有一日,咱们的医疗、教育、经济、农业……都会遥遥领先。”
学生知道她要回国去,皆依依不舍:“方教授,您能不能不走?我们已经习惯了您的授课方式,您带的实验也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到一半。您就这么走了,把我们扔下,我们怎么办?”
“若是遵循肉体的私欲,我当然想留下来。可内地更需要我,我不能留在这享福,享受红酒和牛排。我要到条件最艰苦的地方去。不然,若是大家都遵循享福,那谁去开垦荒地,谁去做孺子牛?”至于他们说的,恐自己走了、不适合新教授,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他们挽留的措辞,对她的善意。
“人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我出身权贵之家,在蜜罐里泡大,以前也以为自己吃不了苦。可偏远乡村我去了,战场我去了,一旦将人逼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没什么苦是不能吃的。要相信人体的潜能,是无限的。”
随后,方幼萍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在北疆的住址,是大帅府的地址,也是她的家。
“以后,你们学成归来,可以去北疆看我,我请你们吃饭。让你们尝尝不输宫廷御膳房,做出来的美味珍馐。来看我,我还会送礼物。你可以空着手来,我不是那挑理的人。但我不会让你们空着手回……”
方幼萍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因她不知历史的车轮碾过,会将帅府推向何处。今夕何夕,还会不会有军阀割据。刘议泽的治国理念,会不会很快推行下去,又迅速将旗帜插遍每一个角落。
但她很快止住了伤春悲秋,而是对这帮得意门生耳提面命:“但是,若是让我知道,祖国栽培你们以后,你们却跑到国外去吃香的喝辣的。不为我们国家建设出力,以后永远不要登我的门。过来,我也会把你赶出去。”
学生中,有人不服她的言辞,反驳道:“方教授,您是大帅夫人,自然做他的拥趸。可我们为他效力,于公于私,有什么好处呢?”
“你们想错了,我从来热爱的都是这片土地,而不是蒋家的家臣。否则,我不会冒着与叔父闹掰的风险,屡次跟在你们刘教授身后,去往偏僻山沟,做扫盲工作。”方幼萍为了让几个人知道得更清楚些,补充道:
“历史交替,正权更迭,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但不管怎样变换,这片土地,和祖祖辈辈的同胞,都值得我们去抛头颅洒热血,为它奉献终身。”
方幼萍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这番努力,能让多少精英在毕业后,选择留下来,甚至回内地。而不是选择去国外深造,最后干脆留在洋人那儿效力。
方幼萍很清楚,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重赏之下必有勇。叔父若是不抄家,不称职商贾投机倒把,不改善鱼肉百姓,不给这些高精尖人才好处,光喊口号、让他们奉献,是没人愿意来的。
但她只能将为国为民的种子,在他们心底种下,待来日国内的科研土壤好了,再等这颗种子生根发芽。
放学后,方幼萍婉拒了校方的邀请,为她准备的送别筵。
而是跟刘议泽两个人,单独去了戏园子,听他心仪已久的《红鬃烈马》。
台上的伶人唱腔婉转,余音绕梁,让她莫名红了眼圈,想起那位故人。
“我今生欠五妈妈的恩情,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若是无法跟她当面说声谢谢,只能拼命对小少爷好一些。”
刘议泽知她触景伤怀,其实对这位五姨太,也同样的钦佩更多。柴姣处在那样的环境,却能拼命自救,这份意志力,便是多少人都赶不上。
“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不然只怕龙生九子,九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老大跟你有过婚姻之名,二公子多次登报毫不避讳盛赞小妈,若是小公子在被你照料的、对你有非分之想,只怕并不是好事。”
方幼萍听他这戏言,浑然不放在心上,只是还之以玩笑:“这么说,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口味倒是蛮相同的,出奇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