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心中忐忑,尤其明知叔父动了杀意。
但还是给刘议泽去了封书信,她不想打着为他好的由头,替他做决定。
信中写明了叔父态度不善,而后将决定权交到他手里,他若愿意赴约,不管用鲜血叩醒国人,还是想搏一搏国运,都想单刀赴会试试,她没资格阻止的。
几日后,得知他要来,且今日便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早膳与蒋理承四目相对时,也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努力集中精力了,可试了几次都做不到。
蒋理承心思都在她身上,她蹙一蹙眉,都知她有心事。此刻她目光不定,便知她惶恐不安。
“如果不想吃,就不要吃。别在这影响我心情。”
蒋理承说罢,早早放下了筷子。早膳这一桌珍馐,中餐西餐都有,他总共只吃了一口。
叔父说了重话,方幼萍也跟着放下了叉子,她知晓叔父已为自己退让许多了。若是搁了从前,他瞧不起洋人,是绝不会让西餐上桌的。一向最恨崇洋媚外,在外面,若是有别人崇洋媚外,他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家中。
“叔父,对不起,以前我不该跟你闹。尤其五妈妈给我摆了一道那次,我就该咽下这口气。谁曾想,她面对哪种结果都是双赢,结果被困住的是我。她在你心底种下怀疑的种子,如今吃苦果的也是我。”
方幼萍没起身离席,而是换了言辞,给他低了头:“叔父,对不起,我没想过拿分家这件事当儿戏,更不想影响您用餐就寝的心情的。您该知道,我一直都想拼尽全力,哪怕让你开心一点点。只是有时有心无力。”
蒋理承没打断她,倒是想看看,她还能惹自己生气到何种程度。
“我知道,以前我是您的开心果,是您养在膝上、粘人的猫。因而为方宅换来了财富与权势。如今,您的坏情绪都来源于我。我也不愿意继续让您为我恼怒。”
这深深的无力感,不光围绕着他,还险些要将她击垮。
“所以呢?结论。”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两家给这么多耐心了。
“我是在意叔父的,否则也不会为此自责难过。可能是我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我既无法站在自己阶级,与族人维护荣华富贵的生活。又无法与家眷彻底割裂,像他一样为理想燃烧自己。”方幼萍自我检讨过后,给了决定:
“所以叔父,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让她们回来吗?至少让五妈妈回来,家里有其他人,分你对我的注意力,也许你对我的失望,就不会那么尖锐了。或者你再纳一个姨太太,我的负罪感能稍稍轻一些。”
“你在说什么屁话?她们在,我的眼睛就不在你身上了,就能让你为所欲为了吗?我若真想三妻四妾,何必让她们在府上,我去外宅不就是了?我可以三年五载不回帅府,更别说想现在这样,夜夜归家。”距离她上次从帅府逃跑,不告而别,蒋理承一直憋着这口气,此刻,最后一丝理智被她点燃,彻底失了耐心。
拾起桌上的牛奶杯,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生平最恨无能狂怒的人,也从不打人,更不会责骂谁,向来只杀人。
像几日这般,依此为震慑力,不用下属看见吃惊,自己都觉着自嘲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