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话!我结婚,然后呢?你毁了我的姻缘。我读书,然后呢?你断了我的学业。”方幼萍知晓自己在无理取闹,因跟竹马哥哥大婚,是她不要的;在北平的学业,也是她中断的。
“我再嫁人,然后呢?等你忍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将我灭门。杀了我丈夫,再杀了我的孩子。因为我的骨肉,流着你憎恶的、将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的血。”
“萍萍,我没资格让你信任我。但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点点改变,尽量给你更多安心,让你觉得安全感。一点点取得你的信任,让你过你想要的、那样平静的生活。”蒋理承从前面对她时,习惯关心则乱,脾气也有些急。
但现在,开始学着跟她慢慢说话,温柔以待:
“不用你浪费力气提醒我,我能明白。你原本就可以过平静的生活,相反,我没给你避风港,还将你的坦途打破了。你不必感激于我对方家的庇护,你父亲的能力,即便没有爬到我左膀右臂的位置。做其他事,也错不了,也一样能给你呼风唤雨的日子。”
“你就知道,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未婚夫,更没人跟人私定终身,才这样大言不惭。”方幼萍终于忍不住,一滴委屈的泪吧嗒落下来:
“你就知道,我想学洋人不婚不育那套,觉着男人都是累赘和麻烦。非但不想早早嫁人,还想终身不嫁。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幸福。”
“萍儿,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理解和认可。不只是用嘴支持,还会有行动,我永远都是你的底气。不管你是一直不成亲,还是四十岁再嫁人,我都有能力让你有这个自由度。”蒋理承没继续细致地解释,因着她也该知晓他的手段和权势。
“若是你想嫁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至少现在,我有以你为主、尊重你的意愿,不像从前那样执拗。我想给你准备厚厚的嫁妆,护着你、祝福你,提拔你的夫婿。我理念上想这样做,只需要让自己拥有这个能力。”
“你说的能力指的什么呢?不那么在意我,没那么深爱我,就可以放手了。可只要我身边出现新人,你就又会故态复萌。”方幼萍并未觉着感动,甚至只想宣泄一直以来的委屈:
“那刘议泽呢?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他成了你刀下冤魂。还是你借题发挥,早就想屠杀这样威胁到你地位的爱国人士,但不能明目张胆动手。便伪装成性情中人,将仇杀扭曲成情杀。骗过了天下人,也冒过了我。”
“没有,萍萍。我爱你,我心里都是你。我容不下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是大男子主义。我很后悔,不是杀了他,让他的势力反噬,丢了对其他省份的掌控权。而是看你现在这样冷漠,拒我千里之外。”蒋理承说罢,自嘲地笑了笑。
他还以为自己能拿捏她,永远掌控她,她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直到看见她渐渐远离,才知道,她真的长大了,长出了翅膀,可以脱离他的领地了。
“我高估自己了,我以为我可以对你的态度、云淡风轻。但那尖锐的刺痛,我承受不了。我并不是郎心如铁,我很脆弱,萍萍。我怕你的眼中,再没有我。连一丝影子都没有。”
没有不将她放在心上,也不是爱意消减。相反,爱意滔天,战胜了他的霸道和偏执,让他学着去舍得、付出、牺牲。
“因为爱你胜过自己,便褪去了自私自利、唯我独尊、我行我素。不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欲。不再让你一味委曲求全,向我靠近。我可以压抑自己,可以忍着痛楚,只要给你自由。”
方幼萍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浮现出那只小美人鱼。美人鱼获得自由,需要自己踩在刀子丛中。如今她获得自由,需要将他敲碎了重新拼凑起来吗。
“那么,刘议泽已经死了,你能让他重新活过来吗?如果不能,你还说什么?假如他还活着,你能放过他吗?哪怕是为了我。不然,你说什么后悔。”
“我能。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是因为知道他死了,才这样说。而是不管什么原因,倚靠人力还是神迹,如果他没死,我不会再对他苦苦相逼了。哪怕是为了你,不,就是为了你。因为你看重的,我就算顾全大局,不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他多加庇护,也绝对不会去为难,让你难受。我的办法很多,即便他真与我政见不和,挡了我的路,我也一定有其他更温和的方式。”蒋理承对她一向真诚,这次也是一样。
他利用过任何人,包括自己。但对于方幼萍,没有拿她当过傀儡,也永远不会。她就是他心底的最后一片净土。
若是连这片伊甸园也丢了,他还剩什么呢。
“当初执意要杀他,没有政见不和,就是误以为你满眼都是他,我受不了。他死了,让你难受,我很抱歉。他若是没死,不管谁劫狱,还是谁提前谋划、帮助了他金蝉脱壳,我都可以把这一切揭过,不再提。”蒋理承不管能否做到,至少理念更正到正确的道路上了。
“那柴姣呢?我已经决定彻底放弃你了,你为何又回头跟我说这些。我想安心呆在你身边时,你又背叛我,跟柴姣睡到一起。你的意志力若这么差,也不能走到今天。可是风韵犹存的五姨太太迷人,还是你对我的喜欢,永远只停留在嘴上,在你势力范围内,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轻描淡写的给一点。一旦让你有一点不舒服了,你马上便要牺牲我的舒适度,只要你自己舒坦了就行。”方幼萍字字泣血,直问得他无地自容。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千百年来,男人”
蒋理承也只有这个时刻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柴姣那儿的放纵和失控,她一直都知道,且从未释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