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全是荒唐。
方幼萍晨起,依旧心乱如麻,内心未获得过片刻宁静。
才浣漱过后,推掉了仆妇端上来的早饭,就看见蒋浚业的车、停在院子里。
隔着一道窗子望过去,方幼萍便看见他戴着蛤蟆墨镜,倚靠在车前,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就那般交叠着。
她知道,她若是不出来,他能一直那么站着。站成一颗松柏,站到天荒地老。
于是,她推开门,就听见自己屋内的小丫鬟,同他打趣:“二公子这么早就来站岗了呀?”
“若是想攀高枝,不如我直接把你送到二公子房里去?这么上赶着给人做妾,宁为富人妾、不做穷人妻是吧?”方幼萍听见后,立即不悦地睃了那多嘴多舌的一眼:
“不过你若是个有本事的,倒是也能勾着二公子,将你扶正了,将我那未过门的妹妹踢下去。你放心,宅斗本就各凭本事。我不会嫌弃我妹妹窝囊,只能尽力帮。倒是也不会没有底线地、故意一直为难你。”
方幼萍也不知道,自己房里何时出了这号人物。定睛一瞧,不怎么眼熟,至少不是她以前从方家带过来的。那便是不知从哪儿,给她塞过来的。
“你们跟了我,其实应该烧高香,因为一直是享清福。我既不害人,不热衷于内宅争斗,也没什么人敢害我。就算有人敢来找我的晦气,我也有能力自保,而不是牺牲你们。”
但是想不到这些人,还无风不起浪。若是换了那等热衷于宅斗,亦或在漩涡中心的。这种喜欢嚼口舌、生是非的人,早想办法让她封口,或者直接打出去了。
绝不会留她这个祸害,而方幼萍也不是圣母。
“我人在香江,还没回北疆的时候,帅府大抵是张沐琪掌家吧?便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院子里塞。不知是笃定了我不会回来,我屋里便成了废物安置处。还是可以等着我回来,来恶心我。既然那么喜欢说小话,我这里是留不了你们,去吧,若是有本事不如去大帅那里伺候,正好在他面前嚼舌根。”
“好了,小祖宗,别生气了。跟个下人生气,不值当的。你若是不喜欢,我直接叫人打杀了。有什么比你的心情更重要?”蒋浚业摘下墨镜,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玩世不恭道:
“帅府这帮下人,还不是都这样?见人下菜碟。就像皇宫里那些宫女,各个都是一顶一的人精,不然也可能伺候皇后。她们知道我孝敬小妈,因而爱屋及乌的能包容她们,所以才跟我这般肆无忌惮。小妈何必这么紧张?”
蒋浚业平时也是这么做的,对小妈言听计从,对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常常给些小恩小惠拉拢。因而他若是想知道小妈的言行举止、所思所想,便能知道。
甚至小妈今日中午吃了几口饭,什么菜,只要他想知道,就能了如指掌。
“这帮人是被我惯坏了,因而不知道主仆尊卑。小妈若是不喜欢,往后多管教就是。”
“我没那个精力,但是也犯不着为着这种事就打杀了,到底是条人命。左右调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眼不见心不烦。若她们没有脑子,还继续口无遮拦,再赶出去不迟。”方幼萍私心想着,其实不打杀了也行。
左右她不会一直留在帅府,一心一意做叔父的妻子。她要出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被这四方天地困住。
还是嗔了蒋浚业一眼,语气里、带着责备道:“你也是,在你父亲面前,是如何认下要娶方梨的,难道你忘了吗?风波过后,更要吸取教训,谨言慎行。”
方幼萍就不明白了,他在战场上可以脑筋灵活、不断调整作战方案。为何在家务事上,这么随便,如此随心所欲。
“小妈,你现在看见的我,已是努力克制过后的结果。如果我不是行伍出身,没有军人钢铁般的意志,我会比现在更加偏执,情绪不稳定。”蒋浚业嘴边似笑非笑,还是没忍住,跟她打趣了一句:
“你这么说,就不怕你妹妹生气吗?我可是当着众家眷的面儿,公开承认了,我对你妹妹是喜欢,才想娶她。你就这样直白地挑开窗户纸,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了。我娶你妹妹,就是为了保全小妈的清誉。”
方幼萍睇着他,一巴掌抽在他手臂上,又气又恼,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小妈消消气,张沐琪和那个军医,都被下狱了,跟其他普通犯人关在一起。余生都没了自由,这应该比死还难受吧?小妈已经解了心头之恨,还提他们干什么?凭白给自己添堵。”蒋浚业倒不是为他们开脱,纯粹是不愿小妈处于这般气恼中。
尤其她用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目光望着自己,便让他觉着有几分有趣。
从未有旁人用这般目光凝视过自己,在外,无不是信任和崇拜的目光;在家,依然是谨小慎微和讨好的目光。
当他站得足够高之后,落在他身上的,都是善意。天底下觉着他无可救药的,大概只有小妈了。
偏他享受这种温柔折磨、致命诱惑。
“其实说实话,若张沐琪不是侵犯了你的利益,或者哪怕她换一个祸害,我都会事不关己、助袖手旁观。当不影响我利益的情况下,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抱不平、疾言厉色的人。”
而且他打从心底觉得,张沐琪跟军医在一起不算苟且,甚至是十分正当应分的一件事。张沐琪已经被父亲休了,没必要再为他守贞。
就像小妈跟父亲又不是明媒正娶,那小妈跟其他男人有肌肤之亲,不仅不算偷情,还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方幼萍睇着他,对于他的很多想法都十分怀疑。甚至觉着,哪怕她是叔父的正妻——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娶回来,蒋浚业也会觉得,小妈跟他有什么,也是正当应分的事。
按照他那个不管不顾的性子,能为自己找出无数理由,比如父亲太老了、而小妈又那么年轻。没什么礼仪道德能约束他。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轻浮的举止,给了你这样的暗示,让你误解。因而你总像饿狼捕食一样,想朝我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