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方幼萍在帝都见到了他,差点忘了,他一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校园林荫小路上,蒋理承没把军车开进来,是对她最大的考虑。
但方幼萍是不领情的,谁知他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自己方便。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叔父谈过。他不会为着你出国做手术的路上,自作主张、中途留在帝都读书,而去为难你。”
“谢谢你。”方幼萍移开目光,习惯了看他一身军装,倒是不常见他穿风衣。
“你不说,你也猜到了。我现在过得这么滋润,爹爹没来责骂我,便是你做了他的工作。”
“我上次说你可以打回来,你可以动手,我不会还手。”蒋理承一脸认真,仿佛在跟下属交代什么军政大事。
周遭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除了同学便是教书先生,还有蒋理承的几个便衣护卫。
即便私房夜话,床笫之欢,方幼萍都不会动手,更别说在人群。
“叔父言重了,人总要成长。大逆不道一次,不能次次大逆不道。过往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替你挡得这一枪,就当报答你昔日养育之恩。你我,两不相欠了。”
“那你把我的心搅乱了,又拿什么偿还?我想过对你宽宥一点,可总觉是我惯坏了你。”蒋理承真怕她说完转身就走,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看她站在原地没动,却也没放开。
“我对你没有养育之恩。谈什么教导之情,都成了你厌倦且仇恨的缘由。你有自己的爹娘,是他们在养育和教导你,这笔账,别算在我头上。”
“也就是我不用报恩了?那好,我也不用你报答我。就算你没教导过我,这么多年的庇佑,总没错吧。”方幼萍就是想着法子跟他两清。
奈何蒋理承不允许,他垂下眼睑,握着她的手,便捶向自己胸口:“我给你机会,你为何不报复回来。”
不远处草坪里的卫兵大惊失色,因为上回大帅遇刺之事,一直草木皆兵。眼下没人伤他,他自戕,卫兵们如何防备。
方幼萍在一众大跌眼镜的目光中,想抽回自己手臂,奈何没有蒋理承力气大。只有任由雨点般的拳头,绵绵密密落在他胸口。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为何总是强人所难!你以为这样,我们的羁绊就能一笔勾销了吗?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眷恋你了。”
方幼萍起初还只是挣扎,而后便带了哭腔,被他强有力的手臂钳制住,像螃蟹的两个大钳子。
“你没有错,只是我讨厌死气沉沉、腐朽的深宅。你能将那些姨太太都赶出去吗?不要跟我说,你不能,让我忍让。也不要假意答应,又做不到。还不如你从前说一不二时,让我没有倾慕,至少还能敬佩。”
“我可以。”他掷地有声,并且将规划细化成具体:“只是她们有孩子,我不能去母留子。等孩子大些,我就另置宅院,让她们出去养老。”
蒋理承想的很好,就像先皇安置后妃。
“是吗?你永远不明白,还是在装傻。我不在乎那些莺莺燕燕,我怕的是……”方幼萍依旧是冷笑,哭腔倒是消减了不少:
“永远有新人能取代我的位置,我不是唯一,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不愿沦落成众多姨娘中的一个,哪怕是以正妻的身份。”
若是换个家境贫寒的平凡姑娘,兴许会为这份恩赐感恩戴德。可她生下来,就是被宠大的,贪心是刻在基因里的记忆,长成生命的痕迹。
“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不愿去分享。我不知男人是不是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我不是非得嫁人这一条路。若我这样的出身,还得委曲求全,那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滋味,什么价值?”
蒋理承这回听懂了,十分善于在谈判桌上抓住重点,找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在她面前,已经竭力控制用阅历和城府碾压了:“你指的那个分享我的人,是谁?”
“王铮瑶。”方幼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