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还能说什么,叔父都不讲道德地以大欺小、仗势欺人了,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上套了。
在帅府住了下来,晌午过后,跟到府上的军医询问叔父的病情。
“辛苦你们了,叔父就是这个脾气,有时他在气头上,我们这些家眷也得小心服侍。从来不会因为是女眷,就被怜香惜玉、网开一面的。”
“小姐言重了,属下倒是没什么,只是牵挂大帅的身体健康。唯恐失职,令大帅厌弃。属下可以自请革职,只要大帅能康健。”军医态度始终恭敬,在蒋理承身边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无人不知这小姑奶奶、在大帅心底的份量。
在她面前回话,有时比跟蒋理承搭话还要小心三分:“相反,属下很感激小姐。若非您跟大帅进言,只怕我们今日也进不到帅府。如今,能在大帅跟前说得上话的,除了方小姐,也没别人了。”
“可别这么说,不管里子还是面子,谁都大不过五妈妈去。五妈妈既是叔父的心头好,也是帅府的女主人。你这么说,好像我取代了她的地位,甚至能压她一头,无非是将我架在火上烤了。你们这不是恩将仇报吗?”方幼萍玩笑的口吻,因而军医并不放在心上。
短暂风声鹤唳以后,立即恢复常态。
反复揣测大帅心思,尤其长官已表现的足够明显了,便不加掩饰地、放肆地,传达大帅对她的看重。
未将话拉回来,只说:“大帅一段时日以来南征北战,不注重休息和饮食,伤了底子。待安稳下来,本该细心调养,却每日饮酒,与旧友彻夜长谈,这么着便病了。一直不好好医治,病情反反复复的。我们用洋人和中医的方法都检验了,大帅现在身体就没有好的地方。胃、心脏……多处器官有损伤。”
方幼萍听了一阵心疼,现在即便叔父没挽留,她也做不到狠心一走了之了。
神魂游离时,就爱自言自语:“我从不敢相信,他会为我牵动情绪到这种程度。亦或,这世上有人会为我做到何样。”
“为什么不呢?小姐,属下说句僭越的话,既然你能不顾自己性命,为大帅挡了一枪。您与他再无瓜葛,他为何就会无动于衷呢?”军医好不容易爬到这个光宗耀祖的位置上,也不想丢失这个饭碗。
找到了这个最有利的帮手,自然要努力利用之,不然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份运气了。
“方小姐可以全心全意、不慕名利,为大帅肝脑涂地。大帅怎么就不能放下世俗的得失与利益,为您牵肠挂肚呢。且我进军营并不算晚,外人都看得出来,大帅对你打小就是偏爱的。这份独宠,是其他任何小姑娘都没有的。您为何要怀疑他对您的看重与在乎呢?”
方幼萍贝齿轻咬下唇,一言不发,这些话她听进去了。
“心病无药医,若是方小姐怪他、恨他,可以趁人之危,在这个时候刺激他,一准事半功倍。但如果方小姐还顾念亲情也好,大帅昔日对您的庇护也罢,多劝劝他吧。”军医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只留下了药,便准备离开了。
“叔父现在,您觉着,是不是去军医院接受治疗更好?若是一直在帅府,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会不会耽误了。”方幼萍亲自将他送了出去,还在同他询问请教医治的法子:
“还有医书上说,教授也讲过,点滴多打不好,会伤害身体原本的免疫系统。我听五妈妈说,叔父几乎每天都要打。”
“你说的那些,是病人有强大的求生本能,愿意配合。方小姐若是肯信任,先让大帅情绪平复一些,再进行下一步治疗。”军医并未像她想得那般长远,就像此刻,大帅能准许他进帅府问诊,都是一大进步了。
“叔父情绪很不稳定吗?”方幼萍有几分讶然。
军医比她更吃惊:“方小姐看不见吗?”
说罢,也觉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因大帅保不齐只对她温柔、冷静、克制,对待下属和竞争对手,便是雷霆之怒。
尤其前几日才重重罚了一个心腹,这些左膀右臂更是犹如惊弓之鸟。
军医离开后,方幼萍跟王铮瑶冤家路窄,避免不了与她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比起那日方家家宴,王铮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没装作视而不见,也没有继续挑衅,而是少见地伏低做小、低下了头:
“好久不见,方小姐。你能回来,我真高兴,只是我没资格欢迎。你若是能长久地住下来,就好了。”
“可是看见你,我并不怎么高兴。”只是方幼萍没法子,既没身份让她消失在帅府,也没资格让她永远不出现在方宅。
“方小姐不必在意我,就拿我当一个臭虫就行了。我也不想隐藏了,我接近大帅就是为了女人的虚荣心,因为慕强。”王铮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被大帅厌弃与憎恶,让她迫不及待想找一个靠山。
“现在我达成了目的,便没有可争取的了。我不贪心,因为大帅的威压在那儿,我想守住手上的荣华富贵都不容易。”
“我没兴致跟你抢。”方幼萍实不愿听她聒噪,甚至觉着跟她在同一片天空下,都觉烦闷。
“你不会指望我帮你守住吗?怎么,要跟我结盟,一起争宠吗?”
“我怎会这样异想天开呢?我没资格拉拢你,甚至都不配向你投诚。只是我怎样做,您能放过我呢。”王铮瑶丝毫不加掩饰,虽恶心了些,还是选择真实:
“我如今要想的,一来是不被扫地出门,二来就是长命百岁。你回来了,大帅心情愉悦,我不必担心他有什么闪失。我对你的欢迎是真的,感谢也是。”
方幼萍实在没忍住,白了她一眼,已不准继续跟她浪费口舌了。
“我不需要。你若真感激,以后看见我绕道走,我更高兴。还有,我永远不会出手动你。我实话跟你说,我的确曾经想过动柴姣,但你,不配。且放在今日,我跟任何人都没有争执之心。”
若是有一日,她得沦落到跟王铮瑶互掐,那才是跌份且丢人到家了。
王铮瑶见她走远,犹豫半晌,还是叫住了她。
她没回头,便对着她的背影道:“方同学,大帅并不是因感兴趣而娶我。而是自暴自弃,想恶心自己,才迎了我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