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色蜡黄,用布巾缠着脑袋的丰腴妇人原本正躺在病床上呻-吟,听见声音立即眼前一亮,赶紧半支起身体翘首张望。
“哎呀,张大夫,您来了,快快,您快来看看,我这几日嘴里实在苦得厉害,还老犯恶心,吃什么都想吐,要不要紧哪?”
迎面便是连珠炮似的一长串问题,张怀月先是习惯性地安抚笑笑,然后低头把病历和用药记录翻了翻,“没事,你现在用的药有些刺激肠胃,不严重的话我就不额外给你开药了,药用多了也不好,这两日吃清淡些,等药停了就好了。”
那妇人还是不放心,又拉着张怀月絮絮叨叨了一阵,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病房里其他病人见张怀月颇有耐心,明明不是她主治的病人,也纷纷七嘴八舌询问各种问题,张怀月也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安抚。
等把手上所有的病人都挨个巡视过一遍,张怀月这才与护士一道走出了病房,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和护士交代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张怀月长舒口气。
护士笑嘻嘻地道:“最后一间了,张大夫可以下班了吧?”
张怀月抿唇一笑,她今天病人不多,可以早些下班,确实有些归心似箭。这几天又是忙救助站的事,又是忙医院的事,一直连轴转实在有些疲累。
到了下午六点,张怀月准时收拾了东西,走出医院大门招呼了约好的陈师傅准备回家。
如今张怀月工作越加繁忙,一个年轻女子独自来去也不太安全,所以便包下了一辆黄包车,每天在约定的时间过来接她。
这位拉车的陈师傅大名陈大富,就在康直里门口的应元记车行做活。是那次在长生巷遇险后,房东王老太太给牵线介绍的本地人,按老太太的话说,“老城区那片乱得很,有个可靠些的师傅固定接你上下班,肯定安心不少。”
张怀月十分感激,再次庆幸当初选择租住康直里王家的房子,实在是个明智的选择。
“张大夫,你瞧那前头是不是你熟人,好像是在冲你打招呼。”
陈师傅正要起步,忽然瞧着街对面一人放慢了脚步。
张怀月抬头,就见对街的一棵绿树浓荫的老香樟树下正蹲着几个赌钱咵天的闲汉,从中站起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确实远远冲自己招了招手。
看那身形,似乎是徐鹏飞。
张怀月一怔,连忙道:“停车。”
黄包车缓缓停下,张怀月下了车,十分抱歉地对陈师傅道:“不好意思,我遇见个熟人,今日就不坐车了,回头车费您还是记上,月底一并结算。”
陈大富饱经风霜的面庞露出惶恐之色,赶紧摇手,“不用不用,那哪行,都没送到。”
张怀月此时也不好与他争辩,只好道:“那您先去忙生意吧,明日还是老地方,车钱的事我们改日再谈。”
说罢,就穿过马路,朝着徐鹏飞的方向赶去。
只是还没走到跟前,却见徐鹏飞一抬手,指了指街尾的转角。
张怀月一愣,蓦地止住了脚步。
然后便看见徐鹏飞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又和周围人打了声招呼,不疾不徐的迈步朝着街道转角走去。
张怀月看着那个消失在街尾的背影微微皱眉,但很快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之前的几次接触,她便觉得徐鹏飞此人多少有些神秘,但像今日这样专程等在自己下班途中远远拦下她的举动,也着实奇怪了些。
于是,对于究竟是什么事需要他这样避人耳目,不禁让张怀月生出了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