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侍者离去,张怀月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徐鹏飞取过那纸册递到上首李立铭的面前,“这筵席都已经结束了,怎么还有餐单送过来。”
那纸册的硬壳封面上并没有名目,但在这种场合送上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餐单。
见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张怀月终于有了弄不懂的地方,李立铭与徐鹏飞不由相视一笑,李立铭将手中纸册又重新搁回桌上,徐鹏飞则解释道:“不是餐单。”
说着,他将纸册摊开,让张怀月瞧了一眼。
张怀月探头一看,只见那洒金纸页上手书了几行文字。
“庚乙:洋汉,申足留,则丈。
庚辰:草汉壶,一足,爱胚。
甲申:喷子,留距,一留丈。
丙寅:奔星子,一中足(箱),一流胚。
丁酉:扎口子,月胚(箱),一留丈。
丁卯:夹洒,汪丈(件),一留丈。
……”
张怀月看得满头雾水,这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的,单拆出来每个字她都认得,连在一块却好似在看天书,“这是什么?看着倒像是有什么深意。”
“没什么深意,不过都是些码头切口。”徐鹏飞哂然一笑,为她解释,“这庚乙号的洋汉就是西药,也叫海汉。草汉则是草药,多半是指白药,金疮药一类,得看一会送上来的样品成色来断定。‘喷子’是枪弹,‘奔星子’是火柴,‘扎口子’是酒水,‘洒’是衣裳。”
“而后边的‘留月汪则中神心张爱足胚丈’则是计数,对应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前边是数目,后头是起拍价钱。”徐鹏飞指着纸页上的内容一一耐心的解释。
“一会会有脚力守在外头,我们把需要拍下的标的编号写在纸上,再将价码按‘搏进推立鼎’写在后头,‘搏’指的起拍价加一层,‘进’是加三层,‘推’是五层,‘立’则是翻番。”
张怀月恍然大悟,兴致勃勃地追问,“那鼎又是什么意思。”
徐鹏飞笑道,“所谓‘鼎’,那便是包场了,意指无论对家出价多少,我都追加一层。不过这般的豪客,汉口城里已是多少年不曾出现过了。”
张怀月被未曾了解过的知识勾起了兴趣,拿起纸册又仔细看了看。最后,她指着纸页最末一排的丙甲号,好奇问道:“那这泡子又是什么意思?”
谁料此言一出,室内氛围却陡然一静。
张怀月疑惑抬眸,却见在座两人一扫方才的轻松畅悦,面色皆有些不太好看。
她有些迟疑地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这……泡子是有什么不对?”
徐鹏飞缓缓吐出口气,摇摇头,“和你无干。”
李立铭放下手中茶盏,解了张怀月的疑惑,“这泡子,通常指的是烟药。看这个数目,恐怕只有上边有人点了头,关口才能放得进来。”
张怀月闻言一怔,面色一变,脸色同样难看起来。
她是学医的,当然知道这所谓烟药指的是什么,但也正因此,她才会忽觉一股郁气直冲肺腑,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山河破碎,国难当头,然而总有些蠹虫忝居高位,却干着一些侵蚀家国利益的损公肥私之事,何其面目可憎。
张怀月丢下手中的纸册,再也没了刚刚的探究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