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与宋七斤几个哪怕是站在门外走廊,都听见了吴科长的愤怒地咆哮,本以为队长出来后必定会心情不虞,但开着车送队长一路返回的路上,宋七斤却意外发现队长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一路上偷偷摸摸打量了好几眼,一不小心视线竟被队长在后视镜里抓了个正着,七斤讪讪笑着,赶忙埋低脑袋,生怕被骂。
谁知周晏清却只是懒懒地道:“你又想干嘛?”
宋七斤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周晏清脸上确实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好奇心终是占了上风,大着胆子问道:“老大,这回废了这么大力,事没办成不说,还挨了顿骂,你怎么都不生气的?”
话一出口,车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片沉默,周晏清久久没有回应。宋七斤头皮一紧,以为自己又触了霉头,绷紧了皮等着再次挨骂之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道。
“这回算是我输了。”
周晏清说出这句话时,坐在前排的老杨宋七斤两人可谓是大惊失色。
他们这位年轻的上官虽外表看着谦和,但实际向来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以往不论面对敌人日伪,还是高官显贵,都从不曾在行动或言语上表现出丝毫的退让,如今竟实实在在的说出了类似认栽的言语,莫非真是打击太过,自暴自弃了?
周晏清并不理会下属的大惊小怪,淡淡道:“是我一开始便失了方寸,行事太急,也小瞧了医院里那人的能量,没想到他居然能撬动那么多人为其开路。”
他把头仰倒在车座上,“特务处看似权限通天,掌管了执法,审理,国安等诸多要害权利,但实际上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里,仍然只是委座手底下的走狗鹰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公理,国法,于这些人眼中,不过一张废纸,自然想怎么插手就怎么插手。”
这些话就透露着怨气了,而且也只有周晏清这样的身份背景才敢明说,宋七斤与老杨面面相觑,都没敢接话。
周晏清也不是想要他们听他们安慰,直起身,冲七斤抬了抬下巴,“说说看吧。”
“说,说什么……”
下半句话被周晏清冰冷的眼神成功噎回了肚子里,宋七斤连忙一把抓起面前的报告,开始认真总结报告。
“今天在医院消失的那名年轻女子是一名护工,名叫唐萍,在仁济医院工作了两年,今年二十岁,鄂南翠平县人,具体身份的验证还需要到当地查证。”
“另外,医生王彦民,江平津,蕾切尔张,护士黄明月,江依荷,陈芸婕,护工李大伟,李长明……这些人便是医院里今日晚间与群贤山堂口的人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员。除了三名医生,其余的均是鄂省本地人,医生王彦民和几名护士都是由仁济医护学校毕业,并在医院工作了很多年的老人,本地关系比较多,需要详细排查……”
“唯一的这名女医生蕾切尔张,一年前刚留美归国,据说是院长同窗好友的学生,被院长特意聘请回国到医院的外科部工作的,所以属下以为她参与情报工作的可能性不大。”
周晏清冷冷睨他一眼,宋七斤缩了缩脖子,赶紧继续汇报其他几人的情况。
光听这些确实看不出什么疑点,周晏清心中也十分清楚,他虽斥责了七斤的主观臆断,但确实也没能从这些资料中看出什么端倪,只不过总有种莫名的直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回想起案情报告中,除了丢失了大批外伤用药,医疗物资外,数百公斤烟药也被盐卤完全浸毁,但偏偏最为昂贵珍惜的的青霉素菌种却依然完好无损地留在冷库,没有受到半点损伤,周晏清不禁若有所思。
他在德国留学时虽然学的是机械制造,但医学相关的专业报告也勉强能看懂一些,虽不知那份报告的内容是否有夸大成分,但若真的是这般珍贵的药剂,这群人没理由放着不要。
除非——这群人里也有医学相关的专业人员,知道这菌种不能轻易离开实验室,一旦失去专业的真空冷藏环境,菌种便会立即受到污染。
只有将其保留在仁济医院药房里,才有希望据此研究出抗生素,拯救更多的国民。
会留下珍贵的药物菌种,又毁掉价值不菲的烟药,那指挥这群人行动的源头就必然就不会是东瀛人了。
想到这里,周晏清勉强吐出口气,闭上眼侧身躺倒在了皮质软椅上。
七斤看老大的表情似乎有所缓和,于是壮着胆子问,“老大,那,咱们还继续查吗?”
许久没听到回音,就在宋七斤以为周晏清不会回应他时,却听到年轻男子淡淡的声音。
“机会都已错过了,还怎么查?算了,总归是——肉也是烂在了锅里,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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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做了什么,竟把那些特务们竟全都给弄走了?”
眼见着外头或明或暗的监视岗哨一一撤走,林宝庆难掩好奇与兴奋地问道。
张怀月抿唇一笑,“没什么,我不过就是去医院行政科坐了坐,聊了聊医院门口的流氓混混们扰乱了进出病人的安宁,我手里好几个贵宾家属都都受到了骚扰,为此很不高兴的事。”
“行政主管听闻后十分生气,亲自给民政部挂了个电话,还向院长汇报了此事,民政部秘书室很快便给院长回了电话。”
“之后——”张怀月摊了摊手,“就像你们看到的,特务们就被人叫走了。”
“没想到你们医院行政科竟然这么给你面子。”林宝庆惊奇地道。
“不是给我面子,是给我们院长面子。”张怀月摇着头解释,“我的老师是院长好友,所以在行政科那儿我说的话偶尔还是管点儿用的。”
话虽如此,但张怀月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出有什么高兴,在花夏的土地上,外国人的话却比本国人管用,这对于张怀月这个后世人来说,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