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那我就等你们的消息了哈。”
吃了午饭,他大舅母儿说是家里事多,忙,要回去。四爷和四奶目送他大舅母儿过了堰埂,走远了,才回到老磨坊来。
“你们觉得咋样?”吃过晚饭,四爷把他们舅婆来的事说了一遍,问子林和秀青道。
“这个我咋说?得看子松的呢,他要是愿意,那也是一件好事,他要是不愿意,那也就没有办法了啊。”
“你愿意去不呢?”
“她没说要我哈,咋,你想把我们推出去?”
“我就是问问,看你咋说起的哦。”
“你咋看?”躺在床上,子林想着他额爹说的事,想着想着,突然问秀青道。
“我咋看?那些都是你们男人的事,你们说行就行,你们说不行就不行。问我,不等于白问?”
“当真哦,你觉得咋样?”
“要我说啊,那也是一件好事。”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大家虽然嘴上都没有咋说,心里面却亮堂得很。先从汪四爷来说,子松去,是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跟他减轻了一半的负担,他今后不再需要考虑两个儿子分家,房子不够的问题。就是娶亲啊,生娃娃啊,那都轻松得多了。
但是,他大舅母儿明确说的是抚,那就是说,老二如果去了就得改名换姓。不仅如此,以后生了娃娃也不再姓汪,要姓舅母家的姓了。一想到这,他心里边不禁楚楚的,有些难受。
但又转过来一想,那子松,姓汪不姓汪,都是我汪四爷的儿子;他生的娃娃,都是我汪四爷的孙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脱的,也不会有人说一个不是。这样想来,他又觉得没什么了,只要他子松能够过得好一点,那就够了。
子林听说舅婆家表叔要抚兄弟子松当儿子,他心里暗自高兴。子松一走,就等于说这屋头所有的一切以后都就是他子林一个人的了,再也不担心有人会来争家产。子松去了舅婆家,也算是落了福地,大家都好。
他额爹问他愿不愿去,那其实是在试探他。而他的回答,也不明确。从内心说,他不愿去。他二十多岁了,娶了老婆,很快就会有儿子了,他还想那些干嘛。再说他想,舅婆要是抚他的话,一去就是三个人,她可是占了大便宜,而他老爹却吃了大亏了。因此他断定,舅婆和表叔是不会抚他的,就算要抚他额爹也不会同意。之所以那样问他,那是为了堵他的嘴。
想到了这一层,他心中就释然了,也不再想那件事,却叹起别的事来。
“咋的?好好的你哀声叹气咋子。”
“唉,看了张子贤那屋头,再看看我这屋头,唉……”
“那你就整得比他们好啊。”
“我啊,嫑说这辈子,光怕几辈子也整不起那个样子哦。”
“人家都整得起你咋就整不起。”
“我啊,除非坟园头长出弯弯木来。”
“他们坟园头长得有弯弯木?”
“人家那弯弯木,不只是弯,还又多又大呢!”
“有好大?把天遮得到不?”
“遮得到啊,你站树下去,天就没得了,”子林笑着说,“你根本就不晓得。张子贤是这黄沙坝里的大户。人家祖上几代人都是读书做大官的。人家屋头那书啊,厚的薄的,新的旧的,到处都是。如果叫你背,你一天都背不完。”
“那屋头的尽是读书人?”
“啊。张子贤的老爷,是这方圆几十里远近闻名的绅士,学问高得很,做过大官。他两个幺老爷,他老汉儿也都是很有学问的人。张子贤的大儿都读那叫啥子大学的,叫啥子清华大学?好远好远呢,听说在皇帝住的地方。”
“哦,那你咋不读?”
“我也读过几天啊,我也还是读书人哈,只不过,我不太贪读书,没得我弟子松用功。子松就在他幺爸杜文三手头读,还是头名呢。”说着,子林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