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前面那些庞帅还想跳起来,他虽然也算是官家子弟,仗的却是自己叔父的光,因他孔武有力很有几分勇武,也很受他叔父待见,但他叔父本身也有亲子,只是年龄还小,虽愿意提携他,却不会用上十分的力气,所以他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个都头。不到二十岁的都头,在外面看来自然是非常风光,可在圈子里就不够看了,庞帅对此一直是有些介意的。此时被刘灿指出来就想大耍一通,可听到后面,就如一头冰水从头泼下,他彻底冷了下来。
他慢慢的转过头,果然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刘成。顿时,那股水变的更冰了。
刘成是个节度,是个很普通的节度,是个被现在邺都大多数人排斥的节度,但他还是节度!哪怕是从他叔父那边算,这也是个起码让他表现出足够尊敬的长辈。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才开口道:“小侄……见过刘叔叔。”
刘成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院内走去,他其实不太在乎庞帅是不是对他行礼了,可也知道怎么配合刘灿。
“郑公,这边请,有些话咱们还是进里面说的好。”
刘灿也不再理会庞帅,转头向郑则道,郑则刚才受了庞帅的冷落,这时候也乐的配合,脸色也不像早先那么苦了,点点头,“你说的是,蓦地让不懂事的人听了。”
这话一出,庞帅的脸更是涨的通红,气恼之下恨不得上前逮着郑则暴打一顿,但他到底不是完全的愣头青,虽恨不得把郑则剥皮吃了,还是忍住了,只是看向郑则的目光就带了一份狠意。郑则心中一凛,不免有些后悔,心说自己好好的多什么嘴,蓦地惹来这么一段仇怨。郑则为人有些狷介,这个品性在一个宦官身上看起来就有些笑话,但他还真就是这样。他能有今天的位置,大多靠的是自己在相马、训马上的功夫,说起为人处世,就要错上几分了。不过也就是因此,王景早先对他颇有几分照顾。只是郑则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庞帅不是好相与的,他自身又没有什么势力底蕴,以后还不知要被怎么报复。
“郑公可是担心庞帅吗?”
郑则回过神:“刘指使还是点检一下这些马吧,若无碍,就在这里签字画押,我也好回去复命。”
虽然这些马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刘灿也没有大意,安排了一个懂马的下属去检查,自己则陪着郑则喝茶。郑则虽有些不耐,但他很少受到这样的待遇,倒是有些受用,喝了几口茶,他叹道:“刘指使,你这次真是点的太多了,不说我如何,就是你自身,恐也不好向陛下交代,不如让我带回去几匹?”
刘灿暗暗好笑,心说郑则这样的宦官还真是少见,嘴中则道:“郑公不用担心,陛下那里,你就说我是一意孤行要挑这些马的。”
郑则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她,刘灿道:“这也不算说谎,刚才郑公不是还劝我来的吗,所以若陛下问起来,你尽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就说我仗着陛下的口谕,完全不把郑公你放在眼里。”
郑则完全怔住了,让他们帮着分说的一直都有,这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当然,这也不算什么脏水,可这么揽责任的他可真是第一次见。就说现在武人骄奢,可也不至于这样吧,而且这刘大郎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类型的啊。郑则一时想不明白,但算来算去对自己没什么坏处,回去后就照着刘灿教的说了,石敬瑭一听他说刘灿挑走了十五匹马顿时就恼了。现代总喜欢拿好车比好马,其实这两个还真不一样。绝大多数好车都是可以批量生产的,就算那些顶级的号称全手工制作的也有固定流程,而一匹好马则不是你想要有就能随便要的。要好基因不说,还要看天意,从出生到长成更要有专人小心看护,就是这,还要祈祷别染上什么病了。何况车能换轮胎,马总不能换蹄子,从这个角度说,好马比好车更珍贵难得。
石敬瑭这些马就是用来送人的,可也没想过一次送这么多,听了之下大为心疼,就算郑则说是刘灿一意孤行也还是道:“你拦不住就不能来禀告朕?让人传给话你都不会吗?如此无用,朕还要你做什么?来人啊——”
他说着就要唤人把郑则拖下去,郑则吓的面无人色,有心分辨是一开始就得了石敬瑭的口谕才没有再来回话,可又说不出口,而且他也知道这话要说出来,不仅落不得轻饶,更会惹石敬瑭发怒。一时间只能哆嗦的跪在那里,暗暗祈祷王景快些出现,他早先没有上城头,还不知道这个对自己一向照顾有加的上司已经没了。
“你把刘灿早先的话再说一遍。”
郑则一怔,呆呆的看着他,石敬瑭两眼一眯,他打了个机灵,磕磕巴巴的说了起来。其实刘灿的表现并不怎么跋扈,当然在她挑马的时候他是劝了,可因为有石敬瑭的口谕他也不敢干涉太深,相应的刘灿也没有口出恶言,所以虽然他大半个过程都黑着脸,倒也算是平安无事。不过此时就算是他也知道,要真照这么说了,那前面的话就成欺君之罪了,所以虽然忐忑,还是把刘灿描述的跋扈骄奢了几分。最后更是说,到了刘家他还劝说,结果却几乎被刘灿打了脸。
“她到底打了你没有?”
“没、没有。”
石敬瑭沉吟了片刻,挥手让郑则下去了,后者怔愣了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就这么脱身了,刚才石敬瑭表现的,还是要杀了他的。
“刘大郎那话有古怪,莫不会给他惹下什么祸事吧……”不由得,郑则对刘灿多了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