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首,她贴着他胸墙仰望,四目交接,气息交融,两颗心皆乱了原有的节拍。
“年爷,你……你放我下来……拜托……”她腰腹紧挨着他,脚尖离地,觉得头有些儿晕眩,血液全往脑门上冲。
姑娘家的语气近乎哀求,听起来楚楚可怜,年宗腾压根儿没法子说不。
纵使内心蠢蠢欲动,纵使理智与感情正处于天人交战的局面,纵使姑娘家的身子抱起来该死的舒服,一波波钻进他鼻腔中的发香、体香又甜美得教他浑身战栗,他仍旧不能无视于她的意愿,继续放任对她的踰矩。
重重咬牙,他轻轻将她放下,炯目仍瞬也不瞬地俯视住她。
“还有手……”辛守余声如蚊蚋,脸容不禁半垂。
“啥?”他入迷地瞅着她额前发,那柔软浏海轻荡,似在雪肤上漫舞,十分可人。
唉!“你、你能不能松开手?”忍不住悄叹,说这话时,她羞涩难当,表面上像是推拒了他,可心里却是清楚,并非讨厌他的碰触,而是……周遭还有好多人。
方才在码头边,他没逮着年永昌,反倒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走离码头区,两旁摆摊的小贩多了起来,应是武汉的市集所在,买卖的东西不再只是能填饱肚皮的寻常热食,像是一些女人家的腮脂水粉、发簪珠花,孩童们的小玩意儿,用来摆饰的瓷器花瓶,以及锅碗瓢盆、竹篮扫帚等等家用之物,全能在这儿寻到。
见她朱唇轻嚅,年宗腾顺着她的视线下移,终于瞧见那只握住姑娘家香手的粗掌,握得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他怔了怔,有些儿想不通透,下一瞬,脑门宛如遭受雷击,赶忙松开五指,整个人还矫枉过正地往后跳开一大步。
“对不住,辛大姑娘,我我我……”他涨红脸,为自己犹如登徒子的行径感到惭愧,“我我我对不住。”
他唤倚安名字,连“姑娘”二字也已省略,却还称呼她“辛大姑娘”?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辛守余抿了抿唇,轻摇螓首。
见她不语,年宗腾心中无措,紧贴着大腿两侧的双掌暗暗握成拳头。
他内心大叹,硬着头皮道:“若是……永昌方才说了什么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赔罪,若是我……冒犯你,我、我也在这儿向你赔不是。”
闻言,鹅蛋秀容陡抬,她讶然地望住他,那粗犷轮廓有些忧郁,她瞅着,心湖幽幽地漾开某种奇妙情愫,微甜微酸……
她忽地笑开,脸红心热,不意间对他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轻声道:
“年公子是同年爷闹着玩的,他很好,哪里冒犯了我?至于年爷你……你待倚安好,待我也好,你一直很仁慈,你、你一直这么好,我心里好生感激,都不晓得该为你做些什么,你却要向我谢罪、赔不是?你这么说……教我又该如何自处?”
这会儿,换年宗腾不言不语了。
每回这姑娘一笑,他三魂七魄就往上飘,像无人掌舵的船儿,在江心里自在悠转,全然不知周遭事。
辛守余教他直勾勾的眼神瞧得肤颊生晕,不禁一唤:“年爷……”
“啥?喔——啊?”他陡然回神,甩甩头又眨眨双目,连忙挺直腰板。
他身型高壮如山,又大咧咧地杵在市集街上,根本是鹤立鸡群,早成为往来百姓们注目的焦点。
此刻他蓦地抬首环顾,周遭看“戏”看得正兴头上的众人动作一致,全撇开脸,闲聊的闲聊,喊价的喊价,吃东西的吃东西,忙碌得不得了。
“你不生年公子的气了?”辛守余忽地问,唇线柔和。
他低晤了声,撇撇丰唇,回想他把人家姑娘拖着便走的可笑行径,他不生年永昌的气,倒恼起自个儿来了。
姑娘柔声又道:“那我们回码头那儿去吧!”
“你不想四处逛逛吗?”反正都走到这里了。他目光在她毫无装饰的发上和巧耳逗留了会儿,又瞄过她纤素细腕,“姑娘家大都爱梳妆打扮,我陪你走走,顺便买些珠钗发簪,或是耳环、手镯等等饰物。”
他黝肤下悄然地漫开灼温,暗暗自持着,清清喉咙又道:“我本想买来送给你……当然,还有倚安,可我怕眼光不好,挑不到合用的玩意儿,你若能亲自挑选,那就再好不过了。”
辛守余不禁怔然,“不用的,年爷。我、我不能再让你破费,更何况,我觉得这样很好,用不着佩戴那些东西。”
他猛摇头,“上回请裁缝店的师傅送布疋过来,准备挑几疋布做些冬衣,落霞妹子说,你只肯让裁缝师傅帮倚安量身裁衣,自己一件也不肯做,你不肯要,冬天来了怎么办?要天天躲在被窝里吗?我答应替辛爷好好照看你们姐妹二人,不能让你们其中一个受了委屈。”
“我没受委屈。”她头摇得比他还猛,“我自个儿就有一件袄衣,再加上那日落霞整理衣柜子,清出好几件姑娘家的冬衣,她说她用不着,全给了我,那些衣服还十分簇新,款式也好,有那些就足够了,何必还要浪费银子裁新装?你、你你待我很好,其它人也是,我没受委屈……”
心里,她明白的,他当然是个重然诺、重道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