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境界,语言已经多余。
四个人默默发了半天呆。
终于,子归道:"大哥,我们睡去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大哥,我知道,不管能不能杀,你都是不愿杀的,可是却没有办法……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好。"
望着他们的背影,子释无声慨叹:这两个孩子,实乃人间至宝。如此品性,足以成为净魂之源,擎天之柱。
心想:比我强,真好。
转身笑道:""自古知兵非好战"。这丫头倒反过来安慰我了。"
长生心思一直在"大无情,大慈悲"上震荡不息,这时回过神来:""能杀而不嗜杀",当初跟子周讲的时候,不过模模糊糊一点影子,随口而出。居然被你掰出这么多道道,我可从来没想过……"
停下来看着他——这美丽柔弱的躯体中,究竟包裹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广袤无情如大漠;孤绝锐利如冰峰;温柔宽厚如草原,深邃纯净如天空。
要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他?
子释仍旧笑着:"说是这么说,知易行难……也就是话说到了这份儿上,给他俩立个念想。一般人做不到,也没必要做到——别说做了,连想都想不到。"叹一声,"所以他们根本不存在这样的苦恼。"一手斩妖除魔,一手普渡众生"——在这个过程里,磨的都是自己的心哪。这俩小家伙,苦日子在后头呢!"
呃?长生无语:"你是大哥……"
子释脸上现出悲悯神色,缓缓道:"人生苦海。最苦不过苦海迷途。奋斗之苦,无论如何,也好过迷惘之苦。"
一阵眩晕,伸手扶住桌子。短短几个时辰,心思用得过狠,情绪起落太大,竟颇有些吃不消。
"别说话。"一双臂膀伸过来,支撑着自己。
忽然再也站不住,任由他抱着,散了发髻,褪了衣裳,去了鞋袜……躺到床上,伏在他怀里。
长生左手环着他,右手以指为梳,从前额插入发间,缓缓向下。慢慢增加力道,顺着脊柱停在腰上。
一下,又一下……
他在心里对他说:"子释,你替我解了迷惘之苦,便让我为你承受奋斗之苦罢。你看了难受,那么不用看。你不愿杀,交给我来杀。斩妖除魔,普渡众生,还你一个清清亮亮缠缠绵绵太平盛世。到那时——"
"嗯……"子释恍惚觉得好像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讲,然而大脑已经停止转动。眼皮一点点掉下去,渐渐月迷津渡,雾失楼台。那双手和暖安定,将疲惫丝丝抽离,织就云梦黑甜,裹着自己泊在温柔深处。
感觉到怀里的人沉入梦乡,长生轻轻抽身坐起来,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玉色的睡脸掩在如云青丝之中,仿佛潜藏于深海的蚌珠,这一刻,在掌上莹莹生辉。
手指微微颤抖,拨开额前的头发,掌心贴上他的面颊:"子释……"心中万千纠结。
会叫他受不了的,未见得是最后的结局,而是中间那些残酷的过程。那些注定血雨腥风的过程,那些遍布荆棘坎坷的过程,会让他体无完肤折断筋骨,会令他枯萎凋零失去生机……
——这属于我的绝世珍宝,要藏在哪里才好?
藏在哪里,才能叫他不受伤害?
子释睁开眼,窗外丽阳高照,浓荫遍洒,竟已是中午时分。
撑起身子,胳膊软软的,又"通"的掉下去,才发现脑袋落在长生肩窝里。
"咱俩……就这样睡了一夜?"
"不然你以为哪来那么舒服的枕头?"
"也是。"重新支起来,"你往这边来点儿。"
"干嘛?"
"压了一晚上,麻了吧?"扭扭脖子,"我换一边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