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那碗冰镇酸梅汤是孟姬吩咐厨下做的,那个叫芸豆的粗使婢女也已被孟姬要去了披香院伺候。
到了披香院,被秋盈拦下,“那酸梅汤是我们娘子吩咐厨下为五郎君做的不假,芸豆年纪小,没听清,知会错了人,兰茜姐姐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稍停,“不过错了就是错了,犯了错就要认罚。虽则我们娘子见她伶俐讨喜要了她来,却也不会姑息养奸,已让人罚了芸豆三个月的例银,兰茜姐姐这下该满意了吧?”
兰茜当然不满意!
说是罚了三个月的例银,羊毛出在羊身上,谁知道真罚假罚?
何况她清楚,这一切都是孟弗的手笔;有心闯进去兴师问罪,到底还没失了理智。
她再瞧不上孟弗,孟弗也是五郎君房里人。
再者,经过这几回,明眼人早都看清了,孟姬且不容易倒台呢!一个个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要个人算得了什么?她一心要包庇芸豆,旁人也没奈何。
去闵娘那分辩?
今日这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献舞那回。闵娘之前才敲打过她,恐怕并不会再帮她。
去五郎君跟前告状?
满府上下如今谁不知道,五郎君宠着孟弗、纵着孟弗,心已经偏了十里地。
兰茜碰了一鼻子灰,忍气吞声而去。
魏骧傍晚去了披香院,陪孟弗用晚膳。
晚膳摆在池塘上的凉亭里,饭毕,侍女们撤去盘盏鱼贯而退,两人留下赏这荷塘月色。
魏骧却并不看月,只看她。
她懒懒趴在亭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两人独处时,她嫌发髻繁重,常常是“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的模样,沐浴后就更不乐意再做妆扮了。
魏骧抬手,掬了一把柔滑的青丝把玩着。
“今天安排那一出是为着什么?”他突然问
凉凉晚风细细吹拂着,孟弗惬意地眯起眼睛,“不为什么,以牙还牙呗。”
“事情始末闵娘都跟我说了,她是无心之失。”
“她许是无心的,反正我是故意的。”
孟弗在他面前丝毫不避忌。今日这局设的本就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但那又如何?
她摆出一副恃宠生骄的面孔,打鼻子里哼哼两声:“我这人睚眦必报,得罪了我,就是条蚯蚓我也要把它从土里挖出来竖劈两半,鸡蛋全部摇散黄,家里的老鼠都得拉出去斩立决——”
说罢眼瞅着魏骧:“五郎君这是心疼了?”
她其实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啊。
兰茜思春之心明摆着,又是魏骧母亲赐下的,不忿一个无根基无背景的空降兵捷足先登也正常。
既如此,成全她又何妨?
魏骧真对她有意,白天那一趟她就不是自取其辱,而是得偿所愿。
现在美梦破碎鸡飞蛋打,也不过是让她早点看清而已——拦着她的从来也不是自己,是她的五郎君压根没那心思。
看清了实质,也免得再心怀不甘与怨妒,处处针对自己。
然而可能吗?孟弗觉得希望不大,估计还会变本加厉。
别人如果非要钻牛角尖,那她管不着,先把眼前这口恶气出了再说。
魏骧轻笑着把她揽过来,“我心疼什么?随你总行了。终归是她的过失,给她长长记性也好。不过下回不许再拿我做筏子。”
孟弗顺势靠在他肩头,并没有因为他的宽仁大度谢恩,反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偏过脸,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