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素有些紧张地看向赵璴,不知道赵璴是否打算让方临渊知道他填补租税的事。
便见赵璴只略一抬眸看向她,说道:“先下去。”
绢素当即意会,双手捧着那本账册向他二人低头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想来也是如此。按照她的经验,五殿下从来不爱多言,不管做什么,都不愿让旁人知道。
但是……
她的经验哪里管用。
若真论经验来讲,五殿下便是天下最一毛不拔的人物。他自幼时起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又经历过为了一个东厂番子将通身最值钱的物件典卖出宫去、还被转手的太监克扣一半的日子,怎会不知银子的作用能有多大。
但他不是还像抛进水里似的,四万两银子一抬手便送给了安平侯吗?
甚至让她悄悄退出去,连银子落水的声响都不要听。
绢素低头安静地退下,掩上门来,房中便只剩下了方临渊与赵璴两人,静静相对。
方临渊眨了眨眼,只当绢素手里的拿的是什么不可为外人道也的要紧物件,便没有再问。
可是……
他放下醒酒汤,便见赵璴的目光静静落在了他受伤的那只手上。
他做贼似的将那只手背在身后,尴尬地朝赵璴笑了笑。
“北镇府司使在卫戍司门前等了很久,我想着,实在不好拂人家的心意。”他说道。“我没喝几杯,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见赵璴的目光微微停了停,便从他的手上挪到了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一片安静,唯独火光在赵璴眼中跳跃,可那双眼睛却仍旧深不见底,像是黑沉的深渊。
“……我给忘了嘛。”方临渊被他看得心虚,小声嘀咕道。
却见赵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你从前也是这样?”只听赵璴问道。
“哪样?”方临渊不大明白。
“身体发肤,为了随便的一个人,就可轻易毁伤。”只听赵璴这样说着,仍旧看着他。“对王昶是如此,对个不知哪来的锦衣卫,也是如此。”
方临渊微微一愣:“我没想过这么多。”
他这是实话。救人性命、答应邀约的时候,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哪里想的了这么多?
只见赵璴微微垂了垂眼眸,一时没有出声。
方临渊抿了抿嘴唇,又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
没生气吧?
却正好和赵璴抬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吓得方临渊赶紧坐了回去。
“做什么?”赵璴问道。
“……我看看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方临渊老老实实地答道。“今日确是我忘了,不会再有下回。”
赵璴仿佛被他气笑了。
“你的伤反反复复,难道还没我是否生气来得要紧吗?”
“……啊。”这不是两回事吗?方临渊不知道这两个有什么可比性。
他一声意味不明的应声,落在旁人耳中,却像是老老实实的承认一般。
他面前的赵璴微微顿了顿,继而在方临渊不明所以的注视中,不自然地转开了目光。
他垂了垂眼,片刻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方临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