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半路之时,四下尘土飞扬,朱老板还将方将军请上了马车,说是车上存了些好茶,请方将军品鉴。
方临渊顺理成章地上了赵璴的车。
马车的车厢隔绝了外头行军的声音。方临渊也借着马车的阻隔,将充州山搜出的衣服和孟诚的供词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璴,包括他最后的猜测,也全都讲给了赵璴听。
而赵璴……
他车上真有好茶。
非但有好茶,还有齐全的一套茶具,奢华极了的一座大车厢,竟赫然像个小厢房一般。
方临渊说着,他就坐在方临渊面前,一边听,一边慢条斯理地给他点茶。
茶铣平稳而力道得宜地击打着玉盏,盏中的茶末被一遍遍的清水耐心地浇成,在他手下轻云渐生,溢盏而起。
方临渊话音渐落,喉咙忍不住上下滚了滚,看向赵璴手里的茶盏。
他都闻见清润的香气了。
而对面,赵璴缓缓收拢茶铣,将一杯点好的清茶放在方临渊的面前。
这样又雅又磨人的功夫,素来只在官家贵眷之中流行。方临渊长在边关,又最怕麻烦,还没怎么喝过这个。
他伸手接过,便见对面清洗着茶铣的赵璴缓缓说道:“你说得对,兖州可查。”
方临渊当即被他引回了注意力。
“你也觉得兖州军和京城的胡匪有关系?”他问道。
“兖州再往北去,除了大宣庇佑的几个草原部落,就是高丽国了。”只听赵璴说道。“他们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和胆子,除了兖州,这些匪众无处可去。”
方临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无论这些胡匪背后的主使是兖州军,还是兖州官吏,他们敢这么做,朝堂上也定然有人在背后支撑。”赵璴说道。
“你已经猜到了吗?”方临渊问他。
却见赵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猜。朝中如今是泾渭分明的两派,我手底下的官员除了少数明面上不结党者之外,都是以两党官员的身份在朝中活动。”
方临渊听得直点头,模样看起来有种别样的乖。
赵璴微微一顿,看向方临渊的眼神中忍不住地溢出了些许笑意,语气也轻缓了几分。
“我麾下的朝臣有时慎盯着,做不了这样的主。”他接着说道。“二选一,简单得很。”
方临渊闻言点头说:“既你成竹在胸,那我就放心了。”
“对我放心?”赵璴偏过头来看他。
“对啊。”方临渊不假思索。“怎么啦?”
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活像偎在猎户身边而懵然不知的兔子。
便见赵璴轻轻地笑了,并没提醒他,自己本质上与这些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与虎谋皮罢了。
毕竟抱着兔子的猎户,打算收起柴刀从良了。
“没怎么。”他说道。“喝茶吧。”
他说着话,手微微在桌沿上扣着,一声一声,很轻很慢。
无论京中的匪徒是谁派来的,那些贪墨粮草的将领又是谁的人,对于他来说,都不是坏事。
朝堂上的势力已有三四成由他的把控,京中的船厂与商号,也替他养足了可用的人。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分而化之。
这两派的官员,都有在朝堂之上结党的资本。桑知辛深受鸿佑帝的信任,如今即便势力受到了重创,但自己却基本撇清了关系,尚且仍是鸿佑帝跟前的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