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厨房没有一点点声响,屋外是这个夏季微微燥热的夜晚。
凉风习习,视线落向窗外,看见的是被霓虹灯染透了的半边天。
夜幕早已降临,公寓外是一片灯火繁荣的世界。
手中的茶水早已冷却,许言深低头看了眼手中杯子,而后端起凉的恰好道出的温水一口饮尽,转身洗赶紧了杯子放在琉璃台上,欲要转身出厨房的人视线瞥见了莫菲没有喝完的那杯白开水,伸手操起,连水带杯子一起进了垃圾桶。
眼底的冷意无限蔓延开来,没有丝毫留恋。
这夜,许言深没有留在公寓过夜,反倒是驱车回了老宅,车子停在院落,管家迎上来,他温淡开腔;“老爷子睡了?”“还没、在楼上听新闻,”管家开口。
他点了点头,迈步朝后院而去。
视线所及之处,老爷子正端着一杯白开水靠在藤椅上听着收音机的新闻,男人抬步过去站在身后,老爷子视线撩起;“回来了?”“恩、”后者答。
而后拉过一侧椅子坐下去,听着新闻在说这此次总统府的出访他国的事情。
收音机里、女主持人一口标准的堪比膜板的普通话缓缓流淌出来,带着温和的磁性,与较强的专业素质,敞眼望去,此时后院最大的声响应该就是主持人的声响了。
“彭家跟陆家的角逐爷爷怎么看?”许言深温温淡淡的嗓音响起,让老爷爷微微阖上的眼帘掀开。
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而后快速收回。
“看台上的人在场戏,看台下的人不可多言,”这话,暗藏着一股股深意。
天家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若是说的清楚便不叫天家了。
“爷爷知道当初我在洛杉矶未何会被沈清送进去吗?”许言深开口问道,清幽的话语险些和这沉静的夜容到一起去。
老爷子侧眸,似是在等着他言语,而后许言深沉吟了片刻,将所有知晓的事情告知老爷子,老爷子静静听着,可原本悠闲自在靠在藤椅上的身子缓缓坐直,以彰显他的诧异之情。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难怪,难怪沈清当初告知他,即便是要利益联姻也要找个人品过得去的。“如此?还有?”老爷子显然不信如此简单,沈清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一脑子热血杀到旁观者身上的人。“沈清在将我告上去的前一晚,莫菲找人欲要玷污她,被她躲过去了,而当时,莫菲是以我的名义做的这些事情。”许言深说这话时面色有些凝重,紧促的眉头以及紧抿的薄唇都不难看出他此时心底的那股子翻腾与恼怒的隐忍。
那些隐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事情突然之间被扒出来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多多少少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的。
许言深在洛杉矶知晓这些事情时,心底的那口子郁结之气盘亘在胸口险些让他一口气上不来直接猝死。
许言深在见到莫菲时的第一感觉便是恨不得能伸手掐死她,可碍于家族利益摆在眼前,他将这些私人感情悉数都隐藏在了深处,不轻易显露出来。
但在交谈时,心底的那股子阴暗的情绪隐簇簇的冒出来,若非他及其克制又怎会能忍住。
这么多年,他恨沈清恨到在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
可当知晓真相时这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
他难以想象,那个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生活拮据,为了生活拼劲全力在尘埃里拖着疲惫的身躯漫步前行的女孩子在经历这一切之后是下了怎样的决心一定要弄死他的。他难以想象,在被莫菲派了数十个人围堵想要强女干她的夜晚,她又是怎样绝望惊恐在慌乱中得以脱身的。
她经历了他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磨难,经历了他不曾知晓的辗转于权衡,可她经历的这一切到最终都未曾告诉任何人。
而是一个人熬过了那些苦恨与煎熬的夜晚。
他难以想象,那个他初次见面便觉得气质清冷不喜言语的女孩子在一个四下无人的街头慌乱的巷子里被一大群三大五粗的男人围住的场景。
那种时候,她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还是在兵荒马乱之中湿了面庞。
“我从未想过事情会是这样,”许言深坐在椅子上,佝偻着背脊双手抵在膝盖上撑着面庞,一声不轻不重的哽咽自喉间溢出来。
是那么难受,迎着屋子的灯光望过去,不难看出他指缝之间溢出来的星星点点的亮光。他是绝望的,一如刚开始知道那样。
此时坐在老爷子身旁就好似在同挚友言语自己心底深处的那抹子不忍与惭愧。
“她出生名门却生活拮据,沈先生万贯家财富甲一方她却在洛杉矶苟且偷生过着最为清贫的生活,她为了生活拼劲权利,而我与莫菲自幼身处高门贵族,从小不为钱财所愁,我们看似是豪门贵子却连人渣都不如,为了一己私利将灾难带给那些为了生存拼尽全力苟延残喘之人。”压抑的哽咽声在度响起,在这空寂的院子里显得尤为凄凉,老爷子苍老的手掌落在许言深头顶上,一如小时候那般缓缓挪动着,以示宽慰。
“这不是你的错,”老爷子柔声宽慰,心头却是颤栗的。
恍然间,能理解那个一脸决然毫无商量余地势必要将许言深送进去的女孩子了。
她对伤害自己的人从不心慈手软。
一声轻叹自他喉间流溢出来,许言深苦笑一声,抬起眼帘,满面清泪。
朦胧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似是看到了沈清对自己的讥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