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妹妹,她果然还没有睡,坐在涵碧楼头的一角飞檐上,看着月亮。
她就爱爬高上房,简直和阿爹一样。
我坐到她身边,陪着她。
湖中倒映着月光,水面月色闪动,仿佛有万千条银蛇。妹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从这么高望下去,只见琉璃鳞鳞,一片迭着一片。
妹妹忽然对我说:“哥哥,小时候你常常唱的那首曲子,你说是我娘教给你的?”
“嗯。”
“那你再唱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我转过头来看着她,她也正看着我,目光竟似湖水般温柔,我忽然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其实那首曲子根本不是她娘教的,只是原来我总听见她娘唱,所以偷偷学会了。小时候我常常唱给妹妹听,长大后我觉得那词不太好,所以再没有在人前唱过。
但在这世上,无论妹妹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答允的。
我开始唱那首曲子,这么多年没有唱过,我还是没有忘了那古怪的调子和词。
“走在你的面前
回头看看你低垂的脸
笑意淡淡倦倦
仅觉有种女人的怨
想起了很久没有告诉你
对你牵挂的心从未改变
外面世界若使我疲倦
总是最想飞奔到你的身边
是你给我一片天
是你给了我一片天
放任我五湖四海都游遍
从来都没有一句埋怨
是你给我一片天
是你给了我一片天
就算整个人间开始在下雪
走近你的身旁就看到春天。”
我唱了一遍又一遍,歌声回荡在偌大的湖面,妹妹听得入神,她托着腮的样子真美,银色的月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舞,我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那个叫做张无忌的小贼。
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告诉妹妹,我是心甘情愿让她来烦我,跟我打架,欺负我,骗我。
我永远也不会告诉妹妹,走近她的身旁就看到春天。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第 1 章
午后的蝉声隐隐,阳光透过窗上的格眼透射进来,隔了玻璃,车水马龙都成了无声的默片电影,连小猫儿也伏在窗下睡着了。博山炉里焚着檀香,淡白的青烟逸出,店里静得似乎连空气都成了凝固。白月用一只玳瑁钗簪起长发,方松松挽个了髻,忽听里间传出一声尖叫。
她不禁喟叹一声,在心里开始倒数计时:“一、二……”还未数到三,红云果然已经从里间窜了出来,说是窜一点也不过份,就像是只小箭一样“嗖”得射到了眼前。照例是穿着热裤小可爱,火辣辣惹人注目的粉颈之上扣着银链,链坠上的铃铛兀自叮铃乱响。
白月柔声问:“气急败坏的,见鬼啦?”
红云将漂亮的大眼睛一翻,虽是双胞胎姐妹,和白月如出一辙的外表,但白月是静静的碧涵秋月,红云便是这静月映在水中的倒影,波光潋滟,飞光流云。一开口就是亦怒亦嗔:“见鬼有什么稀奇,走过路过哪天不见着十只八只鬼?”将手一扬:“阿姊,你瞧瞧这个。”
红云手中是一只形致小巧的玉臂搁。臂搁是文房用具,又名秘阁,原来古人写字,是自右向左。为了防止手臂沾墨,就产生了枕臂之具臂搁,作书挥毫时枕于臂下,就既防墨迹沾臂,又防夏天臂上汗水渗纸,亦可代纸镇,是书案常置的器物。白月见那臂搁玉质细腻,莹然光润,通体无瑕,乃是上佳和阗白玉,其上只疏疏浅镂几枝柔柳,淡雅可人。
白月微蹙了眉,挥开红云斜剌伸来的禄山之爪:“拜托,这可是明代陆子岗的琢玉,市值不菲,千万别毛手毛脚打碎了。”红云道:“这上面附着一个女鬼。”白月淡淡瞥了她一眼,红云理直气壮的将脸一扬:“是我唤醒她的,人家一睡几百年,好容易遇上咱们生有灵异,可以见着她,大家说说话解解闷多有趣。”
白月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就会惹事生非。”忽听幽幽亦是一声长叹,其声娇柔婉转,说不出的入耳动听,只叹喟道:“这世上,不惹事亦是生非。”白月不觉问:“你是谁?”那女声幽暗,如泉如咽,说不出的风情旎旖,却只怅然若失一般:“我……我是谁?”
我是谁?
铜镜里一张芙蓉秀脸,两颊敷了淡淡的胭脂,红晕却从肌理里透出来,只衬得一双剪水双瞳,眼波欲流。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比起那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到了如今,未尝不是个好结果。……行结郦礼于芙蓉舫中,箫鼓遏云,兰麝袭岸,齐牢合陛,九十其礼……我要的,他一一都给了我,如今还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