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在甘蓝和师娘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配合下,金师傅无地自容地接受了一切条款,同意改善饮食、加强运动、更不能在小辈面前丢脸。自此,他油条肉饼的早餐就被换成了甘蓝熬的五谷杂粮粥,午饭在甘蓝和白芷的监督下控制碳水化合物的摄入量,晚餐前则由师娘看管着喝下一大杯蔬菜汁。
早晨去饭馆上班前,甘蓝会陪着金师傅在万福桥下的河边绕行一圈,可就这麽一点运动量,却足以让金师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额上汗滴颗颗滚落了。而每到这时,甘蓝都会调皮地去数汗珠成串的串数,说是要看金师傅在古代是个亲王还是郡王。
「你个死女娃子…没个…老少次序了。」金师傅大口呼着气,又指向近在咫尺的餐厅大门,说:「你先进去给我沏壶茶,我歇口气。」
甘蓝得令,一溜小跑进了大堂,跟所有人道着早安。
金师傅总算缓过了劲,正抬腿要向阶上迈,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冒出一个身影,在他肩上一拍。
「金大哥,还认得我不?」
面前之人剃着极短的平头,以至於头皮完全可见,这些「发刺儿」已经花白,额上抬头纹深重,是长期操劳的例证。眉眼中参杂着与周遭的格格不入之气,有呆滞、有恐惧,又有为了掩饰前两者而刻意武装的敌意。
金师傅深感来者不善,心里做起了谨慎的猜测,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来者,他眼中聚散着不安的色彩。
「二十五年前,你帮了我一个忙,我叫甘凌云。」
金师傅大惊,可毕竟是阅历丰富之人,即刻就将多馀的表情收拾了起来。
常年在「朝天楼」门口擦皮鞋的老谭,打一开始就觉出两人间的不对劲,趁着没人注意,他脚尖粘地地小心踏进了餐厅,惊慌失措地去找小唐:
「唐幺妹儿,快去把你们厨房头的小伙子些喊出来,金大爷怕是惹上那条道上的人了!」
小唐听得迷迷糊糊,可老谭不容她再问,乾脆自己闯进了後厨,嚷起来:
「快快快!你们师父遇到袍哥了!」
「烧白」显然不知道「袍哥」是什麽意思,老谭急得火上房:「就是黑社会!黑社会!」
甘蓝和袁随都扔下手里的活儿,抢先赶了出来。走到大堂时,见金师傅已经领着一个穿夹克的男子入内,男人面容苍老,但体格高大,形容确实有几分戾气。他一眼便盯上了甘蓝,但目光闪烁,气势一下弱了大截。
甘蓝也逐渐觉出他身上的不对,仔细在记忆中翻检搜寻着这张脸。
「师父,这谁?」袁随警觉地问。
老谭躲在他们身後,压着嗓子说:「就是他!」
金师傅虽面色依旧凝重,但也不似先前那样紧绷了,安抚众人道:
「我的老朋友,二十多年不见了,哦,他还没吃早饭,『烧白』你端几笼包子来。」
说毕,金师傅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甘蓝说:
「甘蓝,你把昨天我收起来的生豆浆煮了端进来。」
两人就这样进了雅间,金师傅随手还把门带上了,更添大家心中不解。
「你们说,师父是不是借钱去搞传销,老糊涂被人骗了钱,别个现在来收债了?」袁随锲而不舍,非要探听出个虚实来,不料却被小唐在腰上一掐。
「这种事情,也只有等到你老年痴呆之後才会发生!」
大家都笑起来,没想到小唐也修炼地这般伶牙俐齿了。行将散去时,正逢白芷来前台点帐,嘴快的袁随立即对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白芷朝雅间的方向扫了一眼,晓得袁随的话多半夸大其词,便到後边儿去找甘蓝了。
没想又扑了个空,白芷有些着恼,最近她只要是找甘蓝,十次倒有八次见不到人。随便抓一个人问清,白芷径直去了储物室。
「甘蓝,你最近怎麽了?老躲着我干什麽?」
甘蓝正拿着一个大斗往锅中舀豆浆,听闻这一声,慌张立现。
白芷站在储物室门口,冬季的阳光虽薄,却足以在她的身上吻出妖娆的轮廓。她身着一件紫色大衣立在光影里,围巾松松裹着,让人遐想她颈部的气息和温度。围巾垂下的部分充当了大衣的前襟,露出里面单层的衬衫,果然,她也是个只怕臃肿而不怕冷的。
甘蓝被问话堵得无从回答,瞳仁闪避地滑动着,淡粉色的嘴唇闭合,加上冻得微红的面颊和鼻尖,楚楚可怜之态看得白芷马上忏悔起来。
「你别介意,我跟你开玩笑呢,刚刚我听说……金伯伯有贵客来?」
「对,但我不认识那人是谁,只是师父让我煮些豆浆端进去。」
白芷这才闻到生豆浆的味道,觉得和煮过的确有些不同,瞄了一眼甘蓝手里的锅,又问:
「就只喝这个?我去沏壶茶吧。」
甘蓝站起来往前走一步,白芷会意和她一起走出,甘蓝朝一个小几上努嘴:
「这壶里是我刚刚沏的,」她又勉强笑笑,「待会儿我一块儿拿,你去前面忙吧。」
甘蓝不敢去看白芷用何种眼神瞅了她,只知道边上人没有再说话,但也不离开,而是就在一旁守着。待她将豆浆煮开,灌进一个有把的敞口瓶里,再拿了两个小杯拈在另一手两指间,才困窘地发现自己拿不了茶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