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联系就到此为止吧,这种僭越法律和道德准则的事情,我不会帮你做,也更不会找人帮你。如果伯父真如你所说,身体有恙的话,那请他保重。」
白芷挪动座椅,起身告辞了。
出来的时候,手机上已经多了一个未接电话。她知道是甘蓝打的,因为平时若非紧急情况,甘蓝从不会往她手机上接二连三地轰电话,不想让她有被人催促的感觉。甘蓝的脾气就是这样,自觉到让她生怜,即使两人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也怕会打扰到她。
电话刚拨通,才只「嘟」了一声,甘蓝就接起来了。
「醒了?头还疼麽?」
「不疼了,你怎麽起来也不叫我?」
「看你还打呼呢,没舍得叫。」
甘蓝清楚地听见了白芷捉弄她的鼻息声,想像着她巧笑时的绰约可爱,只不过分开几刻,就巴不得脚下生风地到达她身边了。
「你在哪儿?」
「春熙路附近。」
「那你在书城门口等着我,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
甘蓝一直想做一件事,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钻遍成都的大街小巷——给她讲每条街道的故事、带她去一处幽静的茶坊、听一路雀鸟的莺歌、品尝每一种她所知道的小吃。
这座城市充满着火辣与热情的气息,却又被每片碧绿的竹林赋予了清幽和闲适的韵味。
单从成都的方言来讲,因为缺少鼻音的缘故,这种口音在女子口中娇嗲十足、媚态无比,一句「好烦哦」可以听得人骨软筋酥。
可如若你邀请一个成都女孩子吃饭,特别是吃火锅或者麻辣烫,那千万不要被她起初半推半就的表象所蒙蔽。因为食到中途时,你便会觉察出不对劲:例如火锅越煮越辣,但她反而越战越勇,先前她极力制止你点的东西,此刻都被她扫荡得一乾二净;一开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淑女,转而成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梁山好汉——她会在你对面举着啤酒瓶子,朝左右呼喊着:「小妹儿(服务员),打个干碟子(蘸碟)!」或是「老板儿,数签签儿(竹签),算帐!」
甘蓝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成都女孩,有着南方人如水的阴柔,但更多地采集了蜀文化里特产的爽快和泼辣。
而更重要的则是——她还是一个资深的职业好吃嘴儿。
「先带你去吃张凉粉儿!」
这便是她接到白芷後说的第一句话。饭点?在成都人眼里,分分秒秒都是品尝美食的良辰。
市中心的广场,在明朝时是蜀王朱椿的王宫。单从周遭的街名,就可以嗅到那时的遗风:譬如有条街叫「红照壁」,这「照壁」,便是明朝建筑里最常见的一个标志,由於是皇宫,那在当时自然是刷成红色。只是,「照壁」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便是:
「如果红照壁这条街上出事的话,那可就真是『祸起萧墙』了。」
「你到底还知道多少地方志?快点一一道来,我还从来不知道这些街名里有这麽多故事。」
将车停在一个地下停车场,白芷被甘蓝牵着走在街上,津津有味地听她讲关於这座城市的条条典故。
「比如现在我们站的这条『後子门』街,其实早先是明王宫的後门,原名叫『厚载门』,可是後来有人觉得『载』和『宰』同音,不吉利,才给改成现在的名字。你再看附近的几条街:草市、羊市、盐市街,就可以大概了解祖先们的生活了。」
甘蓝带着她进了一家名叫「张凉粉」的老店,这老店面积极小,至多只能容三十几人打挤坐在一起,可老店就是有这样的底气,从不愁人少、店面小,只愁东西不够卖。
店内装饰也很简单,特别是点餐和收银的「柜台」,只由一个旧式的小柜和一台收银机组成,後面总站着一位已在店里工作了数十年的大婶,略带催促地问你:「吃点儿啥?」
甘蓝给二人分别点了煮凉粉、甜水面和鸡汁抄手,那大婶抬眼打量了她二人一眼,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太多了,你们俩吃不完!抄手要一两就够了!」
她说罢就打了单子递给厨房里的人,这下,甘蓝和白芷这两个顾客反而被做了主。
甘蓝耸耸肩,笑着对白芷说:「听阿姨的吧,这就是老店的风格。」
白芷倒觉得大婶的建议果然不错,这样一餐下来,她是再也吃不下了。反倒是甘蓝,不仅帮她吃了大半碗的凉粉,出门後又买了两串糖油果子,说是要解解辣。
「你怎麽这样吃也不胖?」白芷拿纸巾去擦她的油嘴,心里极不平衡地抱怨道,「东西都消化到哪儿去了?」
「我新陈代谢快呗!」
甘蓝把竹签往垃圾桶里一扔,拍了拍手上落的芝麻。
「托您的福,这几个月来我已经是放任自流、破罐破摔,估计短期内都不敢再称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