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峥一楞,立刻明白水轻盈的用意,落寞的叹了口气道:“事过八十年,宣妹也未必还在人世,又有什么可隐瞒的?苏夫人,你不必忌讳这些了。”
苏真哼道:“去,为什么不去?苏某倒要看看你想搞什么鬼?”
任峥只当没听见一般,率先走出屋子。
丁原跟在众人身后出了门,外面原来是一道走廊。
走廊尽头一道高大的门檐下,立着四个鱼脸人身的侍卫,丁原第一次看到世上还有如此奇怪的非人非鱼的东西,未免有些新奇。
越过门去,迎面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生满奇树异花的“露天”花园,少说也有方圆一里开外。
一篷柔和明亮的蓝光从头顶洒落下来,照在丁原身上,丁原抬头一望,入眼处湛蓝的海水,竟然在三十多丈高空中,如白云般飘浮头顶,流动翻卷。
原来水晶宫的壮美奇特之处,并不在于所有建筑都是用海域蓝晶建成,而在于任由滔天海水汹涌澎湃,却只能在水晶宫顶流淌徘徊,一滴也涌不进来。
丁原缓步行在花丛绿荫间,眼睛一刻也闲停不住,目不暇给地打量周围景致,只觉得天上仙宫也莫过如此。
他一直以为魔道三宫俱是阴森幽暗之地,如今身临其境,才晓得水晶宫风景之雅殊不逊色翠霞山。
那花园中曲径通幽,花团锦簇,无数不知名的飞禽走兽闲逸的散布其中,见有人走过也只管觅食嬉戏。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其间,潺潺流水直透河底,尽是鱼群游弋,其乐融融。
丁原忍不住向身旁的苏芷玉问道:“玉儿,为何头顶的海水不会落下来?我们行走在海底,却一点没有气闷的感觉?”
苏芷玉含笑答道:“水晶宫中有一镇宫之宝唤作‘倚天柱’,据传粗六丈三尺,高三十六丈四尺八分,伫立在水晶宫中央。此宝避水镇海,通体射出淡蓝璇光,可保方圆百里不为海水所侵,稍后我们便能见着了。”
说话间,苏芷玉眼睛一亮,玉手一指三丈外的一株半人高奇花道:“丁哥哥快看,这便是水晶宫独有的‘海红丹心’,一株六花并开,每朵花大如碗口分成六瓣,蓝红相间,常年不谢。依照古书上说,它结出的果实状如红心,甘甜怡人,可驻颜养生,世上端的千金难求。”
丁原现下对任峥半点好感也欠奉,恨屋及乌自也不屑什么海红丹心。他嘿嘿一笑道:“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算不用海红丹心,再过一百年也比某些人年轻美丽百倍,更不会一副病夫颜色。”
他这话自然是冲着任峥去的,可听在苏芷玉耳中芳心还是一跳,犹如一头小鹿在怀中乱撞,更染红玉颊。
丁原丝毫没有察觉,正瞥着任峥瞧他有什么反应,他却没有意识到在这世间,惟有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语一笑,能牵动着身旁少女的情思,任她矜持优雅,慧心通灵,一旦陷入其中,也和其他情窦初开的少女别无二样。
五人脚程均快,片刻穿出了花园,远处一根高嵷入海的巨大玉柱,赫然映入丁原眼帘。那根柱子高过三十丈,眼力差些的几乎看不到顶端,通身围绕着一层蓝蒙蒙的雾气,若有若无散放着光雾。
更玄妙的是,在那玉石柱子旁,雾气好像开了一道口子,湛蓝的海水自那缝隙里倾泻而下,犹如瀑布一般,飞流三十六丈,注进下方的潭水,激起老高的浪花,在半空里闪烁绚丽的七色光华。
丁原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尽管心中叹为观止,嘴里却冷冷道:“玉儿,这便是倚天柱么?我看它不过十几丈高,连海面都没碰到,更不用说苍穹九霄了,可笑有人还大言不惭,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前头的任峥好像打定了装聋作哑,只管引着众人到了书斋门口,回头扫丁原一眼道:“诸位请进!”
众人鱼贯而入,见到书斋中的情形不禁都是一怔。
原来偌大的书斋中,大半红木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各色乐器,粗粗一扫不下数千件,剩下的书架虽则堆着不少书籍,却多半也是乐谱。
丁原的眼睛只管落在书斋的墙面上再不肯离开,原来书斋的四壁都挂满画卷,多是山水丹青写意,可参杂其中却有几幅绝美的仕女图,和任峥的一幅画像。
那些山水倒也罢了,几幅仕女图无一例外,画中人尽是赫连宣,或站或坐,或抚琴或吹箫,栩栩如生宛如真人当面,再看落款都是任峥留印,成画的时间也都在八、九十年前。
悬在正中的那幅任峥画像,却是儒雅风流,英姿勃发,跟面前的痨病鬼哪里有半分相像?
在画像左首几行题诗,丁原一看笔迹,呼吸不由得一窒,那正是娘亲的笔迹,落款却是赫连宣留印。
那四行诗中尤其最后两句“谁晓琴心添衣暖,凝眉相望心惘然”写的甚是缠绵,隐约暗露爱慕之意。
丁原望着画卷,诸般杂念纷沓而来,思忖道:“这些画的笔锋格调与我手中那幅一模一样,笔迹更是娘亲的无疑,看来我娘亲就是赫连夫人不会错了,可她在嫁给羽教主之前,莫非和水晶宫主还有一段青梅竹马之缘?”
任峥在主位上坐下,微微带喘道:“丁原,你明白了?我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只想知道你究竟与宣妹是何关系?为何带有魔教的天殇琴?”
丁原深深吸了口气,也不再隐瞒什么,沉声道:“倘若这一切都没错,赫连夫人便是我的娘亲。其他的话我并未骗你,天殇琴的确是我从故宅中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