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是忧心,皇嫂既然不希望,那朕便不去问了。”他淡淡一笑,似乎并没有将她方才的神态放在心上。
“臣妇不是……”相雪露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最终只是低声道:“臣妇不敢让陛下为区区小事费心。”
“皇嫂总是这般客气。”他似乎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让朕不知如何是好。”
相雪露这时才发现,虽然慕容曜眼下正躺在榻上,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但他身上的气场却还是无时无刻地散发出来,给她很大的压力。
她怕待久了露馅,便欲告退回去,却没想到,他忽然目光一转,叫住了她。
慕容曜以手指了指案头的一个小盒子,让她打开看。
相雪露慢慢走上前去,捧起了那个小盒子,一打开,便有一道灿灿金光从里面散发出来。
“这是……”她犹疑道,这不是此次秋狩头日的彩头,那支九尾金凤朝珠钗么,怎会在这里,又怎让她拿起看。
她将目光投向慕容曜,见他也正看着她:“给你的。”寥寥一句,很是简短,却意思明确。
相雪露越发用一种略有些疑惑以及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别这样看朕。”他笑了笑,“没有徇私黑幕。”见她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他轻咳了一声:“是那群人太无用了。”
“朕也没有狩得多少猎物,只是猎得了一熊一虎而已。贵精不贵多。”
“那虎皮尚好,皇嫂若是有需要,可以为你做成一件大氅。”他自然而然地道。
“不是,陛下,您怎么想到将它送给了臣妇呢?”她并不是不相信慕容曜的实力,从前他做太子之时,就崭露头角,显现出了惊人的骑射狩猎能力。看上去不像文质彬彬的嘉朝人,比那西域外的羌族人还要武勇。
那也是相雪露第一次看到,他褪去表面上清冷矜贵华艳的姿容外衣,身披戎装,身姿若疾风。
虽几年没见他上场了,但是他的实力仍然不容置疑。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今年不仅彩头的设置出乎意料得高,连帝王都亲自下场参与了狩猎,将气氛推向一个空前的高度。自然,此时定有不少人盯着这彩头最终花落谁家。他此时竟将其送给了她,那又要惹多少人的眼。
相雪露有些不太想去接受,她现下还没解决掉肚子里的那个麻烦,此时行事正应该低调。
但慕容曜似乎不想让她如愿:“朕也不过是顺带得了此物罢了。”
“朕得它无什么用,身边亦无可赠之人,思来想去,赠给尊长最好。”他温温地说道,有理有据,进退自如。
他说的不无几分道理,其他宗室女眷与他关系更远,包括那些个出嫁的公主,更是许久未见。
能当他尊长的,又是近亲的,也只有相雪露和太后二人。
太后自不必说,身居后位数年,早就不缺这些凤钗,说起来,此物珍贵,也只是相对而言,最重要的不在于其材料以及工艺,而在于其上附加的身份地位。
若不是借秋狩的彩头得到,九尾金凤朝珠钗也只能皇后,太后那等身份的人才能佩戴。现在有了一个附加条件,便显得它便是荣光的代表,无数贵夫人心中渴求的珍宝。
他总是在任何时候都那么有理,相雪露无话可说,但是,若真的受了,岂不是成了众之所矢。
但慕容曜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理所当然地说:“旁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艳羡也好,嫉妒也罢,一样越不过皇嫂。”
他这句话说的有几分微妙,但确实是事实,现下,相雪露协理宫务,在六宫之中,俨然是太后之下的第一人,旁的皇室或者宗室女眷的确没有她这般昭彰显目。
“臣妇细思,近日的确行事有些太过张扬了,过不了多久,陛下纳了妃嫔,臣妇也该早日交还宫权,回归王府。”她谦卑地说,“只望陛下能让臣妇在此之前低调些行事,也免得平白遭了风言风语,连累了陛下。”
“皇嫂总是喜欢为别人考虑。”慕容曜的声音淡了几分,“为何不多为自己考虑。”
“朕如今到了这个位置,早已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了。只想随心而为。”
“皇嫂功劳不在苦劳也在,几分荣膺,又有何人敢置言。”
她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臣妇明白了。”她本来想说,便是帝王,也不能随性而为,但是细思,这天下,如今又有谁能阻他呢,便收回了这句话。
“皇嫂明白便好。”他有些深沉地提示道,“如此才能不负韶华,不负春光。”
相雪露手里攥着他送的东西,有些掌心发烫得拿不住,总觉得不接受了此物不行,接受了似乎也不是一回事。
她觉得这是个麻烦,就像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慕容曜不问她同不同意,就强硬地塞给她,却要让她来承受后果。
她想起走的时候,慕容曜冷不丁地问她:“皇嫂,便没有其他要与朕说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