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雪露开玩笑般地说道:“怎不见得你们有哪个有将他拉过来作婿的打算,倒是先前一个个都攀扯着我。”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一瞬,直到相雪露奇怪地问她们:“怎么了?”
才有一个人解释道:“那个后生,可是对人疏离得很,尤其是对女人。平日里,看上去倒也有礼,但是总是一副漠然的神色,说话也是淡淡的,就像那透骨的冰泉一般,时间久了,也没什么人敢凑到眼前去了。”
相雪露顿住了,她记得她昨天还见过他,彼时,他打猎回来,与她迎面相逢,收到了她的问候以后,便送了她一只野鸡。她还想着这个人倒是好相处得很,现下听起来,怎么和这些邻里描述的不一样。
莫非,她同他一般,长得不太像是西域地带的人,所以天然对她多了一番亲近。
这么想来,倒是不好白承了别人的情。
她回去以后,就去了后院种的菜地里,拣了一些蔬菜,装在篮子里,来到了他的住处前。
她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也不好贸然进去,在外面徘徊了好久,直到有一个高大的影子从旁侧过来,传来他微有些清淡的声音:“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相雪露忙回过头,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多谢你之前的馈赠。”
他接过了她的回礼,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在相雪露有些一头雾水之际,他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在这里等等。”
说罢,他就转头走了进去,再等他出来的时候,他手中提着她先前递给他的篮子,此时,里面装着被切好的肉块。
“这是昨日猎得的野猪。既然来了,便不要空手回去了。”他依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将那满满的篮子递给了她。
相雪露想推拒:“怎么好意思又收您的礼呢?”她摆手道。
“拿着。”他凝视着她,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相雪露与他对视了一瞬,竟然骤然之间有了一种无法拒绝的压力,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过了篮子。
她的面上如火烧,慌忙低头:“那就多谢了。”随即落荒而逃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居所,关上门,靠在门上的时候,她都有点想不通,方才那一刻到底是怎么了。便是先前遇到赫沙时,也未这般失措过。
过后的一些日子里,相雪露总是能与他在各种地方相逢,起初,他只是淡淡地对她颔首,后来也渐渐的话多了一些。
有一次谈及家中情况,相雪露低着头,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祖父,妹妹,孩子三人而已,还有个出嫁了的姨母。”
他问她:“那孩子的父亲呢?”
相雪露摇了摇头:“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默然了半晌。
在亚古村中待着的日子,相雪露原本担心会发生的头痛倒是没有出现,这让她担心的突然失忆的可能倒是降低了很多。
只是,自从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来到村子里以后,她就开始梦见一些很遥远的事,都是关于她那远得像梦境中的云朵一般的少女乃至于更久远的时期,她无忧的童年,快乐的幼学之年。
有些事情是那么的深刻,难忘,以至于她醒来之后亦很难快速从里面摆脱出来,时常泪流满面。那些过往的情感就好像抓不住的云彩一样,虚虚实实难以分辨。
她陷入了深深的困顿之中,开始质疑自己,为何那些在记忆中留下斑驳痕迹的事情,也能被她忘却。
此时,她突然就想起了不知在何处的慕容曜,西域远离中原,不是刻意去探听,很难知道那边的事情。她有些庆幸,幸好他此时不在眼前,否则她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过往的记忆慢慢地浮现,她此刻心里都是乱糟糟的,无法理清过去与现在。
相雪露觉得或许是因为那个青年男子的到来导致的,有些事情就如玄学一般,也说不太清楚,但她开始渐渐浮现出往常的记忆,确实是在他到来之后,平日里碰到他,也时常有种微妙的感觉。
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应当在整理好思绪之前,暂时离开一下亚古村。走之前,她打算告诉一下赫沙,听人说他现在正在邻近的另一座小城,她便租了一匹骆驼,前往那座城市。
西域中的一部分是处在沙漠边缘,譬如她现在居住的玉泉城,到隔壁的流丹城,便要穿过一小片沙漠。由于路程并算不上很长,她没有太过担心。
谁知,路程刚过半,伴随着一阵风沙,远处的沙丘那里突然出现了一队黑色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只因那队人并没有打着商队的旗帜,她远远望去,好像在他们的黑色三角旗上看到了秃鹫的图像。
是沙漠匪徒。脑中闪过这个词的瞬间,她就调转骆驼,准备迅速离开。可惜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那伙人已经看到了她。
他们很快就追赶上了她,拦住了她的去路。
相雪露生活在安逸太平中的环境好多年,何时见过这种景象,她的牙齿不自觉地瑟缩起来,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对他们说:“钱财我可以尽数给你们,这些都好说。”大多数财务她都放在了家中,并没有带出来。
此话一出,对方为首的人顿时怪笑了起来:“谁稀罕那几个钱财,你这个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不是更吸引人?”
说罢,后面的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地笑了起来,让相雪露凭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看着他们朝她接近。默不作声地拔出了自己发髻上的簪子,握在手里,打算实在不行,就破釜沉舟。
尽管如此,她握着簪子的手仍在不住地颤抖,她从来没有亲手沾染过血,亦不知道自己待会会遭遇什么,能否渡过此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