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逼到大殿之上跌坐在地,一个男人持剑步步逼近,冷笑着道:“古有汉武帝晚节不保,引来巫蛊之祸,逼得皇后太子双双自尽,今有你这昏君,从无清明之治,却将蠢事做尽。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从羲和宫搜出的鬼面青铜鼎真是皇后所为吧?也好,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男人将唐晟旻一剑穿心,扭曲的五官在火光中宛如鬼魅……
唐晟旻在惊惧中醒来,浑身冷汗湿透。这梦太过真实,仿佛他真的经历过这样一段人生,现在只不过是死去活来的重生罢了。他的皮肤上还残存着被火舌舔舐的灼痛,胸口还残留着被利刃穿心的痛楚,使得他醒来已久却仍然心有余悸,好一阵四肢才恢复知觉。
正要下床叫人伺候洗漱,猛然想起那笑声怎么听怎么像是苏燕语的,而趁着火烧皇宫冲进来弑君谋逆的,正是她的兄长苏溢。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因为杀兄囚父,残害功臣,所以上天以梦示警?古往今来,有不少帝王因残暴无道屠杀忠良而遭天谴,亡国命数往往是由妖物所化美女而带来。梦中所寓,是苏燕语会变成一代妖姬,如褒姒妲己一般为他唐晟旻的江山社稷降下灾厄吗?
他内心仓皇不定,本想命人传召国师释梦,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直接洗漱更衣上朝去了。
徐莲生是苏燕语举荐的,若是向他问起梦境征兆,恐怕他只会说些有利于苏燕语的话。唐晟旻存着这份疑虑,在朝堂上恍恍惚惚,直到听说晋王即将抵达京城,才打起精神吩咐下去,待晋王归来,要在宫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待到退朝后,唐晟旻回到御书房,却见苏燕语和苏溢等在里面。苏燕语脸色不善,也不顾忌苏溢在场,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皇上昨晚命人给羲和宫的罪妇送去鸡汤,臣妾敢问她做了什么值得嘉奖的事?”
唐晟旻瞧着她酷似琼妃的面孔,耐着性子道:“朕是念在晋王治水有功的份上才给她赏赐的,不过一盅鸡汤罢了,爱妃不至于为此着恼吧。”
苏燕语讽刺一笑:“看来皇上还是对他们母子念念不忘啊。可是臣妾得提醒您一句,您挂念着夫妻之情,皇后可不这么想。”
唐晟旻皱起眉头:“爱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燕语从袖子底下露出一个破娃娃丢在书案上:“皇后在冷宫之中,对皇上和臣妾的怨恨想必是与日俱增,一碗鸡汤可无法熄灭她心中的怒火。”
唐晟旻拿起破破烂烂的娃娃,看着一根根明晃晃的银针默而不语。当初他其实并不相信皇后会摆弄巫蛊之术害人,不过是以此为借口除掉周家这个心腹之患罢了。回想起昨夜的噩梦,他直觉这一次皇后又是遭人陷害。
“不过一个破烂人偶,丢掉就是了。”唐晟旻轻描淡写地说着,将破娃娃丢在一旁,“朕还有国事要处理,爱妃先回去吧,晚上朕会去看你。”
苏燕语万没想到唐晟旻竟不将此当一回事,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冷哼一声道:“臣妾受此巫蛊诅咒,近日身体不适,今晚不能侍候皇上了。”
说完这番话,她不顾唐晟旻脸色难看转身离开了御书房。反正苏溢和徐莲生已经布置好一切,等晋王回到京中夜逢百鬼遭遇不测,看唐晟旻到时还如何维护他的好皇后。
苏溢急忙为妹妹说情:“亚后此乃真性情,皇上切勿怪罪。”
唐晟旻阴沉道:“国相有何事上奏?”
苏溢为的是南越兵乱一事,他力荐新任骁骑将军率兵前往平乱,言辞恳切,看似一脸忠良。唐晟旻生性最是多疑,却让此人在他不知不觉中权倾朝野,如今因为天兆噩梦稍有警醒,不由得想起现任骁骑将军是苏溢的妻舅,不能由他在军中树立威信掌握兵权。
唐晟旻沉思一番,推说此事稍后再做定夺。苏溢比他妹妹要沉得住气,没有流露任何情绪,恭谨地退出御书房,心中却已猜到几分唐晟旻的心思。
现在唐晟旻唯一可以制衡苏家的便是那几个皇子,尤其是晋王,先后在六部任职修炼,近年来已经开始参与政事,现在又治水有功,在民间和朝中颇有声望,再任由他成长下去必然是养虎为患,须得趁他现在羽翼未丰令其夭折不可……
国师府送走了苏溢之后,徐莲生来到后院里,站在唯一一棵树下微微出神。水池上弥漫着一层薄雾,莲叶轻轻一晃,水面映出一个人影。
她缓缓从水边站起走到徐莲生身后,伸出白皙的手臂将他抱住,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微微垂下的睫毛掩不住眸子里的眷恋深情。
徐莲生却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拥抱一样,依旧痴痴地看着那棵树。晋王今晚就要回来了,即便苏溢不曾叮嘱,他也一定会动手,他要让唐家的人都成为这棵树的肥料,让唐家的江山倾倒在这棵树面前……
她像是感觉到徐莲生散发出的戾气,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一如风中的莲叶一般。可是徐莲生看不到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眼里只有树上的笑靥。
这拥抱的温度,终究无法传递到他心里……
夜色已深,街上虽是灯火通明,人却不多了。夏醇弄了一身合宜的衣服,宽袍大袖地出现在镜头前,逗得观众十分开心。虽然他是短发,但京都南来北往的异族人不少,是以没人觉得稀奇。
夏醇正给观众展示这里的风土人情,忽然右手被人握住了。他低头一看,小鬼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正饶有兴致地打量那些还未收摊的小吃和点心。
夏醇整条手臂都麻了,将手抽出来跟他商量:“你以后别动不动就拉我的手、抱我的腿行吗,我发起病来连自己都害怕!”
小鬼一脸严肃地说:“街上人多,我怕你走丢了。”
夏醇看着三三两两的路人:“……丢不了,我跟着你。”
小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几秒钟后夏醇手腕上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触感,十分柔软清凉。一条细如发丝般的金线将二人手腕连在一起,不论他们离得多远、如何动作,金线都不会断开,好像能无限延长。
小鬼抬起粉嫩的手腕子满意道:“这样可以了。”
夏醇挑挑眉,这种方式他倒是可以接受,便由着小鬼了。见小鬼对琳琅满目的小吃美食很感兴趣,夏醇不无遗憾:“我没有这里的货币,皇后姐姐也穷得很,不然我就跟她借点钱出来了。”
“你想吃吗?”小鬼仰起头问他。
夏醇好笑道:“我倒是也想尝尝,可总不能偷吧。”
小鬼从宽阔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荷包,举高手臂给夏醇:“这个给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夏醇接过荷包,上面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