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听到时的狂喜。
那种自以为已经失去、却失而复得的的感觉,难以置信,令人迷醉。
那日从西阁离去时,他的脚步几乎都是漂浮的,独自在紫宸殿里,对着窗外春景笑了整日。
人哪,总是得陇望蜀,永不知足。
才短短半个月,他已经想要的更多。
然而雪卿那边……却不愿回应更多。
他猛然叫停了车,“叫齐正衡来,有事吩咐他做。”
半刻钟后。齐正衡大喘着气,原路奔回梅宅,把这次带出宫来的温补药方当面交给梅望舒。
“贵人吩咐要当面转交给梅学士。贵人原话说,‘这个温补药方极有效,但和你长久服的那种苦寒之药药性相克,一起吃会坏了身子。你在别院休养的那段时日把药停了,只吃这种温补之药。”
梅望舒接过药方,随手揣入袖中,“多谢他费心。”
转身欲走,齐正衡喊住她,“等等,还有一句交代。贵人说——”
“你身子不好,每月都有几天不舒服的日子,在别院歇着就是。何时入宫轮值,你自己决定,我不会随意召你。你可以放心停了原来那药,吃起新的温补药。总之,把身子调养好。”
梅望舒微微一怔,眼中泛出浅淡的笑意来,
“贵人体谅,不胜感激。劳烦你传话过去——原先吃的那种药,我手边原本也没几副了。温补药我会用起来,叫他放心。”
————
浓黑深夜,宫墙下灯火憧憧。
微服出宫的圣驾,从东华门悄无声息回宫,遣散随行禁卫,改召天武卫随驾。
周玄玉佩刀随行。
跟随着圣驾往西阁方向而去。
眼看着微服回宫的天子连衣裳也不换,默不作声走过一段山道,前方高处便是西阁,他脚下突然换了个方向,往一条少有人迹的青石小径深处走去。
周玄玉隐约猜到些缘故,屏息静气,在身后跟随。
果然,君王的脚步声在一处寻常假山前停步。
假山背后看守的禁卫急忙打开机关。
吱嘎铁索铰链声响中,石亭下方的石板左右挪开,密室开启。
两边石壁明亮的火把,照亮了黑暗密室。
洛信原走进密室甬道尽头的空石室,坐在唯一的那把木椅上。
回程路上始终沉重压抑的呼吸,在这空无一人的石室里,隐约弥漫的血腥气中,逐渐平缓下来。
他吩咐,“把邢以宁带过来。”
片刻后,石室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邢以宁穿的还是那身逃亡时的青色襕衫,镣铐加身,被人从石牢里推搡出来,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天子的视线转过来,居高临下,落在地上那人的身上,淡淡道,“邢医官,好久不见。”
邢以宁趴在地上,自嘲地笑了声,“是好久不见了,陛下。”
“你我君臣认识那么久,也算是彼此熟识了。”洛信原端详着邢以宁的狼狈模样,
“邢医官生性谨慎,不算是胆大之人。这次突然辞官逃亡,算得上是这辈子最为大胆放肆的一次举动。”
“只可惜一个医官,精通医药,却不擅长躲避追踪,这才逃出去多久,就被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