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这样一个世界,广袤无垠。世界再分两界,名为天地,地界之人修至绝顶便能突破桎梏荣登天界。然十万年长河浩瀚,尽管天下群星璀璨,却终难逃泯灭,不得登天。
路虽长,以步行之,势虽大,起于微末。总览全局难免眼花缭乱,不如先看向中原北部。群山之内,有一木屋……”
我看着眼前的崔嵬群山,写下了这样的开头,万年光阴在我脑中流淌而过,诉说着那些渺小如尘埃的故事。
我是一位元婴巅峰的卜算道修士,在地界只有少数十余人是我的对手。用了一生中大半的时间修行后,我达到了这个境界,而现在,留给我的寿命已经不多了。
我穿过数个小世界来到这个名叫中原的地方,是为了写一篇传记,一篇关于登天之人的传记。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我已经断了有关登天的念想,另一方面则是出于我对这位昔日大能的仰慕与好奇。至于受世人赞颂名留万古这些事,却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很少有人为修士立传,这是项费时费力的工夫,非常耽误修行。修士的一生往往横跨数百上千年,而修士又有各种神通手段能够遮蔽隐私,想要详实记录修士生平的各种事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在不久之前,我研究出了一门新的神通,能看见两万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本可以借此谋取许多东西,但第一时间,我只想到了那位登天之人,那位最耀眼的传奇。只要借此方法,我便能观察到他一生的轨迹,将传说中的那些故事完美的还原出来。神秘的登天之路将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展开,每每想到此时,我这颗跳动了数千年的,如此疲惫的心,竟也开始兴奋起来。
万年时间沧海桑田,我走访了几位数百年不见的老友,又查阅了无数的典籍,跑过万水千山,终于找到了登天之路开始的地方。眼前重山如流沙般起伏,日月轮转不休,间隔两万年之远,我遥遥望去,看见了那个少年。
满山的柏榆被狂风扯动,呼啦啦掀起百里林啸,汹涌夜里,飞鸟栖于灌木,猛兽尽归其巢。那狂舞的一层层树间,在不起眼的山腰处,有一点摇摇欲坠的火光。
树枝在竹片屋顶上不停拍打,门前檐铃发疯似的响,木屋瑟缩着如同一只小兽,窗户中不定的光是他颤抖的目光。
屋中,一人睁着眼平躺在床上,床边数盏油灯围绕,将环伺的黑暗逼往角落。一少年静静坐在侧方,他低着头,嘴唇紧闭,等待未来的到来。
床上之人面容枯败,双眼神魄散尽,浑身上下只嘴唇微微煽动。声音若漂浮之气稍不注意便被掩没在窗外隆隆风声中。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夜已深了,爹。”
“外面怎如此吵闹,有甚么人来吗?”
“没人,外面在刮大风,要下雨了。”
老人静默,灰白的眼珠望着房梁一动不动。
少年看着他,眼中噙着泪光,声音微微颤抖道:“爹要饮水么?”
细细的声音飘出:“不,拿盏灯来吧,怎么这么黑?”
少年艰难道:“油用尽了。”
“已这么久了吗?太黑了,你在哪?点个亮来吧。太黑了,我看不清……”他每说一句话,体内的气就呼出一点,少年真害怕他这口气尽了,但他仍断断续续念叨着,他真的不喜欢黑暗。
少年将手伸进被子,抓住他枯柴似的手腕令他停下:“爹!我在这儿呢,爹,我给您点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