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不易得,当初他留下这点毒药的初衷当然不是给自己的,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就此试试,为殿下一了百了。
可这毕竟太少,若不能一举成功,那便是全盘皆输。
自己始终受制于太皇太后而动弹不得,而高靖南一心则想与其决裂,更重要的是又太皇太后在京城坐镇,即使薛羽出征北境,对殿下来说依旧有着不可预测的阻力。
如此一来,各取所需。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或许就此丢了一条命,但若能为殿下斩下荆棘,这命就送的值得。
叶时雨回到了养年殿的书房,甫一进门就看见低头看着奏折愁眉不展的高靖南,应该是发现了他进来的身影,他从书案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叶时雨心中五味杂陈,他有些回避地别开了目光,回了句去泡壶茶就躲在了旁边。
一想到应该离决断之刻越来越近,他便难以静下心来,时常觉得内心有些翻涌着各种情绪,根本无法淡然地面对高靖南。
眼前煨着的一壶水已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叶时雨双眼直直地看着水壶,就又好像没有发现一般依然愣怔着。
“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带着些调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叶时雨还没从思绪中完全抽离,回过头来,一双带着些许仓惶的眼睛就这么看进了高靖南的眼中,让他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奴才没有,劳皇上挂心。”叶时雨摇摇头,“水好了,奴才去给您泡茶。”
叶时雨想像平时一样回一个笑,可最终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后转过身去,一只手正要拿起放在茶台上的茶叶,蓦然间一只手臂自身后环过,随即一个温热的身躯就这样紧密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已是极为熟悉的气息就这样将他完全笼罩,不留一丝喘息的缝隙。
叶时雨骤然瞪大了双眼,微启的双唇颤抖了几下,挣了几下却没挣开。
“怎么这样瘦了。”高靖南在背后幽幽叹道,“这些时日你受了不少苦。”
“陛下,有许多人看着。”
“朕看他们谁敢看。”
叶时雨闻言一僵,他侧脸向一旁看去,见殿中的宫女太监都恨不得将头埋进胸里。
见他伸出头真的朝旁边看去,束起的发与衣领间那一截雪白的后颈逐渐染上了一层淡粉色,高靖南忍不住低头用鼻尖轻轻扫了几下,而后深深一嗅,
“还好你没事……”
“奴才能在这里再为陛下泡壶茶,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奢求其他。”
感受到了叶时雨身体的僵硬,高靖南心里一阵失落,他现在也不知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明明当初已经下定决心斩断一切,也明明知道将其推出去是解决所有烦恼最简单的办法。
却在一念之间还是留下了他的性命,甚至在冲动之下将人带了回来,高靖南知道叶时雨虽一字未提,但面对他时的谨慎和疏离表示着他什么都知道。
高靖南将手收回,取了出那枚玉牌,
“这阵子发生太多事,一时间竟把这个忘了。”说着,高靖南就将挂绳撑开,自然而然地要替叶时雨挂上,可叶时雨几乎是瞬间地退了两步,眼神中带着下意识的戒备。
下一瞬,叶时雨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有些大,立刻恭敬地举起双手接过,而后平静地自己挂在了颈上,谢过恩后转身去专心泡茶,就好像这个是极寻常的物件一般。
高靖南想起当初送给他时那霎时间亮起的眸子和惊喜的笑靥,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那般神情了吧。
时光总是飞逝,一恍之下,原本闷热不已的天气里开始夹杂了丝丝凉风,原来喧夏渐去,清秋已至。
之前本进行完乡试科考因朝堂的突变而中断,就当所有人都失望地以为要再等上三年的时候,黄相的一句“为政之要,惟在得人”让此次会试再次开启。
天下学子无不欢欣鼓舞,大赞皇上高明远见,尊贤爱才。
京城客栈里,几个人围着一名长相清隽的书生不停地说着什么,只见此人双眉微锁已露出了不耐的神态,可张了几次嘴也没能说出婉拒的话来,看起来十分为难。
掌柜看了几次,放下了手上的账本走了过去,
“谢举人,您要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快上去吧。”
谢松雪一愣,刚想说自己没叫热水,看到掌柜拼命使的眼色这才反应过来,
“哦哦……我这就上去。”
谢松雪摆脱了人群,掌柜拉着他上了楼梯,
“谢举人,您这次必中三甲,他们几个无非是想来沾沾光,不必过于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