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贤村的后山上,一个被取过石头的凹坑里,穿戴厚实的贾锦荣和一个戴着毡帽,身穿皮袄的年轻人正在说着什么。贾锦荣脸色铁青,满面怒容,年轻人每说几句他便严厉斥责。此人脸上多处淤青,毡帽下露出的脑门上还有两个鸡蛋大小的包,鼻梁上粘着胶带,鼻骨好像已经骨折了,发出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回音,他每回答一句贾锦荣的询问,便要倒抽一口凉气,舌头不由自主的往嘴角舔去,看样子嘴角也被撕裂了。此人正是贾锦荣日前派往八方道总坛替代“鹞子”重新接洽的人。
由于“鹞子”的出色表现,在八方道内短短经营几月,便已经筑牢基础,几经运作,把慈海推上坛主的宝座,让他变成自己的傀儡,把这个志大才疏的坛主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众道徒在他的收买下都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八方道总坛俨然就成了他们的大后方,可以在那里收集情报,招募死士,制造社会矛盾,拉拢收买、威逼利诱基层干部,执行上级下达的各项命令。“鹞子”更是利用道徒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粮行纵火案,这得到了上级的大肆表扬。此次接上级命令去截杀蒙区高级将领乌兰巴尔思,没想到却沉沙折戟,殒命山崖。上级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向贾锦荣送来组织上的慰问,并让贾锦荣迅速侦查八方道是否暴露,若八方道暴露,尽快安排那些掌握一些机密、对党国忠诚的道徒转移,若八方道没有暴露,则要尽快派出人手接管八方道总坛的工作,加速壮大武装力量,高效实施军统察哈尔站制定的“春雨行动”,以配合军方的攻城计划。
贾锦荣几次侦查后,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次刺杀行动人员身份泄露的情报,眼看着已是过去数日,中都城内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异样,八方道也和往常一样一片风平浪静。由于任务艰巨,时间紧迫,他不敢再耽误下去,随即派出城内潜伏特务“斑鸠”前往八方道总坛去和慈海接洽。
当“斑鸠”来到八方道总坛门口准备进入院内的时候,被看门的给拦了下来,他仗着自己是来接替“鹞子”工作的,也深知“鹞子”在八方道的地位,也不多想,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有事拜会慈海坛主,请让我进去。”
看门人问道:“不知你是何人?有何事面见坛主?”
“斑鸠”有些不耐烦,板起面孔说道:“见了坛主自有分晓,你只管让我进去就好。”
看门人看他气势颇足,也不敢强加阻拦,只好说道:“你且稍等,待我通报坛主后再请。”说完便让他在门口先候着,自己前去通报。
慈海听完看门人禀报,听说有陌生人相见,前几日刚吃了曹旋和马平的亏,心中余恨未消,说道:“问他什么事,不说清楚一概不见,直接把他轰走。”
慈海安排完没多久,看门人又来报告,说是此人态度骄横,非得面见坛主,若是坛主不让他进来,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慈海听得心中火起,对看门人说道:“你喊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进我屋里,然后把这人给我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出什么幺蛾子。”
看门人出去不多时,慈海屋里进来五六个彪形大汉,慈海告诉他们看自己眼色行事,刚对几名道徒安排完毕,看门人便领着“斑鸠”走了进来。
“斑鸠”进得屋来,看着地上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众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即朝坐在主位上的慈海说道:“慈坛主,幸会。在下‘斑鸠’前来拜会。”
慈海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是干什么的?找我干什么?”
“斑鸠”说道:“还请慈坛主屏退左右,容我细细道来。”
慈海说道:“别那么费劲,你是干什么的直说无妨,这些都是我教里的兄弟,我们情同手足,不用避嫌。”
“斑鸠”眼神里透着不满,冷声说道:“慈坛主,最起码的规矩你得讲吧,你和‘鹞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
慈海看着他的神态,像极前日来的马平,一听又是拿“鹞子”来说事的,当即冷哼一声道:“你他妈别装神弄鬼的,来我门上办事,还敢给我立规矩,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事?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赶紧给我说清楚了,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里是自己的主场,经历了前番被戏弄,今天自己已然有了防备,当然不能像前几日那样被陌生人拿捏,慈海胸中的愤懑总算有机会发泄了出来。
“斑鸠”一听,慈海居然骂上了,也不由得火冒三丈,怒喝道:“你会不会说人话?我是组织上派来和你接洽的,日后由我接管‘鹞子’在这里的一切工作。”
慈海听完,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不提‘鹞子’我还把你当盘菜呢,没想到你他妈又是打着‘鹞子’的幌子来行骗的?这‘鹞子’是怎么了?干了点破事怎么满世界宣扬,谁都知道他在我这里?你是不是接下来该问我‘鹞子’以前都和谁联系过了?”
“斑鸠”被说得一头雾水,点点头说道:“是啊,你必须把所掌握的他的联系人都告诉我,我们的工作都是单线联系,一个点断了,再不好找出他的联系人。”
“斑鸠”话音未落,慈海已经一声断喝:“给我打。”
慈海身后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往“斑鸠”的身上招呼去,一番厮打下来,“斑鸠”早已被撂翻在地,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眼看着“斑鸠”不能动弹,慈海喝住众人。
他来到“斑鸠”面前,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斑鸠”说道:“我不管你们是哪个组织的?你们有事求我,好说好商量可以,不要把我当软柿子捏。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底盘,他妈的三番两次来拿我开涮,还威胁我,都想蹲在我头上拉屎,门儿都没有。你也别管我和‘鹞子’什么关系,你以后想来找我,可以换个借口,别他妈动不动就是‘鹞子’怎么回事?你们组织怎么回事?”
慈海骂完,总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前几日被曹旋和马平一番羞辱,还在二人的胁迫下送二人出门。没想到今天又有人上门来玩这招,连个谎都不愿意再编,依然是一样的借口,真是笑我八方道无人,笑我慈海无能。
慈海挺起身子,昂起胸脯,对着道徒说道:“给我抬出去,扔到大街上。以儆效尤,我看日后谁还敢来我门上惹是生非。”说完竟学着戏文里文武官员的样子,猛地往身后甩了下袖子,可惜这狐皮袄是紧身的,也没有多余的袖子供他甩。有没有袖子无所谓,派头有了就足够了,反正要的只是派头。今天的慈海,特别解气,也特别威风,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找到了当坛主的感觉。
“斑鸠”被扔在大街上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是冰冷的地面和凛冽的寒风把他冰镇过来的,他待意识清醒一些,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找了个地方去休息,只待等到和贾锦荣接头的时间再去禀明情况。
贾锦荣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斑鸠”,气不打一处来,“鹞子”孤身一人,便打开了这大好局面,而“斑鸠”这样的废物,仅仅是去上门接洽,都会被痛打一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贾锦荣问清“斑鸠”一些挨揍的细节后,贾锦荣心中微微一动,听慈海的意思,在“斑鸠”之前已经有人和他接洽过,而且戏耍了慈海,才使得他见有人打着“鹞子”的旗号上门来便勃然大怒。事情复杂了,到底是谁知道了“鹞子”的身份,打着他的旗号上门?难道是八路军?八路军已经从“鹞子”那里取得了口供?听“斑鸠”所述,若是八路军的人上门侦查,不该会戏耍慈海,也不会悄无声息地没了下文,若是他们掌握了内情,早就将慈海等人控制了起来,还会容他们继续在外边逍遥?抑或是八路军在放长线钓大鱼?另外的可能就是中都城里还有其他势力存在?已经得悉了自己的这一计划?这一方势力是谁?既然是在暗处就不会是八路军一伙的?难道是。。。贾锦荣想到这里已是额头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