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资产是在酉时三刻送到的广阳侯府,共有三十六抬,其中包括了一个女子在夫家所能用到的包括衣物、日用器皿、家具等所有物什。
抬东西的人排成一条长队,自侯府侧门而入。
因着晏景是在新婚那日带人抄的陶府,那些被打包装在箱子里的器皿还未动用过,甚至连封箱的红布都未揭开。
一抬抬裹红镶翠的箱子被人一路抬到广阳侯府,沿路不知情的百姓看了,还以为是广阳侯府要迎亲。
晏景让他们将东西放到府内他的私库,给了重金奖赏,又出面去樊楼应酬了一番,等归府时,已是到了午夜。
他喝得微醺,眼尾处升起绯红,好在明日休沐,不必上值,因此也不耽误事情。
书墨带着府兵一路护送,他原以为自家侯爷要跟往常一般,自去安歇。
却不想晏景却径直走到私库,独自进去,将其他人关在门外。
府兵在门口站岗,不敢出声惊扰侯爷,只好用眼神询问书墨。
书墨耸了耸肩,一副他也不知情的模样。
心下却叹。
侯爷今日失态,八成又是跟那关在侯府东院那金屋子里的娇娥有关。
……
晏景的私库不如府内公库宽阔,但也跟一般人家的正厅差不多大,其中珍宝琳琅满目,他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了那堆贴着红绸的箱子。
揭开碍眼的红布,掀开盖板,箱内的东西一览无遗,晏景目光巡视一圈后,冷哼一声。
看来这王家对她也不算十分重视,不然也不会只送这些过来。
区区三十六抬,若是阿奴是他家的姑娘,十里红妆,嫁妆百抬都算不上豪奢!
其实这也就是家中巨富的广阳侯才能有这般想法,放普通官宦人家,三十六抬的嫁妆已然能称得上是极重视了。
更何况王闻序特地备下的,专供尤晚秋贴妆所用的妆匣里头,还垫着大把银票,一应器皿里也有不少华贵之物。
王家是官场新秀,根基浅薄,家资自然比不了那些在京中累世为官的高门大户,为了给女眷筹备嫁妆,甚至还卖了不少在金陵的商铺地产,可谓是用心良苦。
晏景却偏故意挑刺,一个接着一个的揭开红绸木箱,苛刻评价着这些已经跟着它们的主人一块,成为他囊中之物的嫁妆,酸溜溜的假装自个儿是个翻阅挑剔新婚妻子嫁妆的小气新郎。
等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晏景看到的却不是那些出嫁所用的器皿,反而是些陈旧的老物件。
里头摆放着一把断了弦的琵琶,琵琶的主木背板看着并不名贵,也不罕见,是会被专门制琴的琴行里,被随意摆在外头揽客的,极普通的样式。
晏景却认出来,这是她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带着的。
那时她用这把琵琶在宴上奏曲,看着娇弱胆小,实则性子颇桀骜,明明弹的是温婉靡靡之音,曲调却被她改的像是在骂人,偏生改的极巧妙,若不是喜好雅音者,恐怕都听不出其中之意。
周同那个蠢物自然听不出来。
而晏景长于深宫,年少时也好过琴筝,自然听得分明,那本是一场百般无聊的应酬,他却被琵琶音律勾起兴致,不免抬眼朝她看去。
自此一眼万年,被她勾得堕入了命运的尘网,跌落红尘,要受那风流业障。
其实当时在场还有几位听得懂曲谱的公子哥,对她也起了兴趣,只是要么碍于周国公府,要么想落个洁身自好的名声,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