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不算重,但在尤晚秋听来分明质问。
晏景对她好时非常好,说是千依百顺都不为过。
坏时也坏极了,就好像现在,完全罔顾她的想法,一味的强压逼问,看似带着笑意,实则眸光阴鸷,咄咄逼人。
尤晚秋被他娇宠惯了,平日颇娇纵,如今他乍然变脸,她尚反应不过来,还没想出对策,便先委屈起来。
“我骗你什么了,要让你这般欺负我……”
她又没有欺骗他,夫妻之间,谁还没有点小心思了,她才不信晏景对她能完全以诚相待。
凭什么他有事能瞒着她,她却要老老实实剖心剖腹?
更何况尤晚秋隐隐有预感,若是她真如晏景所愿,将一切和盘托出,只怕他还要更为生气。
那一定会发生一些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尤晚秋正想着,方要接着落泪,但触及晏景带着嘲弄的目光,泪珠又憋了回去,倔强的去瞪他。
晏景看她狡辩,只嗤笑一声:“阿奴,你莫不是觉得,隐瞒不报,一句话里三分假七分真的蒙混过关,便不算是欺瞒……”
他轻拍她粉腮,故意要引她羞愤,待她真生气瞪他,他却比她更怒:“你真是把我当傻子看了!”
尤晚秋被他吓得愣住,半响后才投降般叫他:“哥哥……”
她本意是要跟他求饶认错。
但这话一说出来,就好似水滴进了油锅,引得锅里跟炸了似的沸腾。
晏景冷声道:“谁是你哥哥。”
他冷言冷语,尤晚秋呼吸都屏住了,抬眼看去,只瞧见他面无表情的在审视她。
神色极其冷淡,看她就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头,又仿佛恨极了她,恨到要开始迷惘,迷惘自个儿为什么要多番折腾。
她既喜欢王闻序,过不了多久,便要将她送回去了。
那他如今折腾,有什么意义?
反正她也不会选他,若是让她知晓到时候能离了他,奔赴到旁人那里,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晏景心下冷嘲不已,他放开了她,想起身离去。
尤晚秋见他如此,便知晓这次不是她撒娇撒泼便能混过去的局面。
他是动了真气,若是她哄不好,他说不定就不要她了……
尤晚秋知道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小的时候,父亲母亲便先后离她而去。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被族人抢尽了家财,又被人当做累赘踢来踢去。
亲戚们要么嫌她碍事,又分了他们家的财产,不好作恶,便骂她是个克父克母的煞星,若是敢靠近他们家的门,就要用扫帚打出去。
要么便是在她父母死后,没抢着什么东西,便恨上了她,心底起了恶念,看她皮相生得好,要卖去娼家或者留在自家,猪狗似得养着,等年岁稍大些,就充作做暗门子。
只有表哥最疼她,还记挂着她这个幼时见过几次面的可怜妹妹。
趁着夜里那些守着她等着人牙子来看货的大人们睡了,偷偷摸进去,将她藏在箩筐里,背在身后带走了。
夜里的路难走,月亮也是暗淡的。
父母的丧事由族里人主持,落叶归根,自然是回了村里祠堂,治丧办的中规中矩,算不上十分体面,但好歹人有个归宿,不是用破席子包着丢在大街上。
只是银子难计量,有的说来一趟不知耽误地里多少事情,又未吃得饱饭,要死了的主家贴补多少银子来偿,也有的说焚香祝祷,不知花了多少银两,便是要了几个钱,还不够他们的跑腿,实在是亏本的买卖!凳子椅子、一餐一饭、瓢盆破瓦、谁家孩子被吓丢了魂,小媳妇绊了一跤,天打雷劈的死人带走了他早死了三年的老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