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走上前拿起一卷竹简道:“我记得《离俗览·举难》有言:人固难全,权而用其长。老师注重文才熔诸子百家学说着成《吕览》,必然不是为了让自己流芳百世,而是为了传承百家学说,既如此就不该放弃,这些书还是让聘柔带进宫去罢。”
吕不韦略为惊诧,“到底我还是未看透你。”
初宁婉转笑道:“李斯教我的,对事不对人。”
吕不韦怔了怔,他以为自己掌握着时局,原来时移世易间,早有人悄悄摸清了时务,他恭谨拱手道:“还请王后转告大王,郑国所修之渠若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届时关中沃野无凶年,秦必以之富强从而卒并诸侯夺取。。。。。。”
初宁冷然打断他:“这些道理大王何尝不懂得?”
吕不韦屏息片刻,平缓道:“一切不过是为了打压老夫,我此生筹筴皆因种种凿空至难,罔之生也幸而免,余生能留守洛阳已是万幸,请大王王后放心,老夫此生不会再踏足咸阳半步!但请王后转告昌平君,他既已留秦,就请为秦国着想,准许郑国继续修渠。”
初宁笑了笑:“你既一心为秦,我必会转达。”
吕不韦恳切一拜,“多谢王后。”
初宁看着他,从袖袋里拿出玉簪,“今日来,还是为了替太后转送离别之物,太后祝你一路顺风。”
吕不韦登时一愣,脸上不觉讪讪无颜,但很快掩下仓皇正色道:“此物还请王后带回,老夫只当从未见过。”
“太后的心意岂能带回?”初宁将玉簪放于堂中案桌上,“至于你如何接受那是你自己的事。”言罢,拉下斗篷出门而离去。
吕不韦看着她凌厉的背影,心下道不出悲喜,现世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他收起玉簪,大步跨出,举世之浊已经无法再触动他的心弦,所剩唯有最初的希冀。
秦王政十年,吕不韦被罢官遣出咸阳,但仍有数千家僮门客甘愿跟随吕不韦到洛阳,浩浩荡荡的队伍,沙尘喧天人声寂寂,颇为壮观。
初宁回到宫中已经快到黄昏时分,初宁刚换好衣服,外头传来通传声,嬴政来了。初宁走到殿门相迎,两人携手进了内殿,赵高和紫莲也闭门退下了。
嬴政道:“今日天气好,不冷不热的,你都做了些什么?”
“去看了母后。”初宁看着他,平静道:“你不会怪我吧?”
嬴政轻叹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去那里,你也知道太后自那一夜后就变得言行无状,疯疯癫癫的,要是她伤着你怎么办?”
初宁道:“母后认得我,我喂她喝药,她也很配合,并没有伤到我。”
嬴政的声音冷下来:“你不必为她说话。”
初宁毫不迟疑:“夫妻间无隔夜仇,母子之间更没有深仇大恨。”
嬴政神色一变,拂袖转身道:“她不是我母亲!”
初宁伸手从他后背紧紧抱住他,“可血肉亲情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不说这个了!”嬴政话锋一转:“你今日去吕不韦府上做什么?”
初宁心中默然,后背蹿上凉意,林晟厉果然还在监视自己。初宁松手,沉声相应:“大王还让林晟厉跟着我?”
“那是为了护你周全,你一向冒失,做了王后还私自出宫成何体统?”嬴政松开初宁的手,转身道:“咸阳说不定还有他们残存势力,暗卫必须跟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
初宁凝视他:“有些事我想问清楚,吕不韦也坦言都是他的设计陷害。。。。。。”
嬴政将初宁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直到今日吕不韦离开咸阳,我才觉得这偌大的宫殿,这庞大的秦国真正属于我了。宁儿,让过去的都过去吧,你我相守相伴夫妇情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