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达烈站起身来,似乎有些慌乱,他拿起一只酒碗,走到青夏身边,咧开嘴角笑着说道:“不管怎样,就当是庆祝我们今日重逢,夏青,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就将碗里的烈酒一口饮下,随即拿起一旁的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对青夏说道:“你也来喝一碗。”话音刚落,他一个没拿稳,酒壶就从手上猛的掉了下来,垂直的洒向青夏的裙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青夏出手如电,一把就稳稳的接住落下来的酒壶。与此同时,旭达烈似乎因酒壶掉落而吃了一惊,也想过来抓酒壶,却不想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只盛了半碗酒的酒碗,他左手一张,紧随其后的酒碗又掉了下来。青夏眼神何等锐利,迅速接住,出手稳健,竟连一滴酒都没洒出来。
旭达烈的眼神顿时变的锐利,青夏左手持碗右手持壶,瞬间了然,抬着头面色不变的看着旭达烈,将东西放在长几上,稳健舒缓,没有一丝拖拉。
男人的声音却陡然间变的低沉了起来,许久之后,才沉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夏看着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男人,静静不语,眼神却渐渐露出透骨的寒芒。
旭达烈丝毫不俱于她冰冷的眼神,继续沉声说道:“孤军深入,死守楼兰的南楚东南大都督夏青,究竟是不是你?”
青夏冷冷一笑,声音带着一丝些微的嘲讽,淡淡的说道:“你早就知道,又何必惺惺作态的问我?”
旭达烈眼神一寒,沉声怒道:“我不知道!”
“是吗?”青夏霍的一声站起身来,冷眼看着旭达烈,怒声说道:“你若是不知道,当日攻进楼兰,为何不与燕回齐安一同登上城楼?斩倒帅旗,诛灭敌首,对于匈奴武士来说是何等的荣誉?草原大漠上的男人最注重的就是军功,为何你要强行命令匈奴全军不可上城楼?是怕真的是我,怕背信弃义,不敢面对我这个在你任性自私远离家乡时照顾了你的母亲兄妹的恩人吗?”
旭达烈话音一滞,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青夏冷眼望着他,淡淡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虽说当日我不知道匈奴之中由你主帅,但是就算我知道,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沙场之上尚无父子,何况你我这萍水相逢的浅薄交情。所以今日,你即便是马上就出去昭告我的身份,杀了我为你匈奴百万军民报仇,我也无话可讲。”
旭达烈眼神顿时闪过一丝少见的柔软,上前一步就想拉住青夏,沉声说道:“夏青……”
“匈奴和南楚立场不同,已是敌人,但是我想知道的却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旭达烈,还是骨力阿术?”
旭达烈神情微微恍惚,许久之后,才沉声说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六年前的我。”
青夏唇角轻轻一笑,伸出手去,就握住了旭达烈的手掌,悲声说道:“多伊花大婶临死前,还千万嘱咐我说一定要找到你,如今,若是她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出息,必定可以瞑目了。”
旭达烈眼中波光一闪,就伸展手掌,随即,紧紧的回握住了青夏的手。
当天晚上,青夏就住进了旭达烈的黄金大帐之中。夜里,大漠上一片安静,隐隐有苍凉的蒙古调子。青夏帐内的烛火早已吹熄,但是借着外面明亮的月光,所有的东西还是可以一目了然。收拾好行李干粮,穿好防寒且灵活轻便的皮袍子,带上貂皮小帽,将满头秀发盘起,将匕首插在靴子间。青夏靠坐在羊毛毡子上,静静的等候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挡住天空中的圆月,大地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的死寂之中。
与此同时,一个矫健娇小的身影突然灵敏的窜出帐篷,白天的时候,青夏就已经将附近的地形做了系统的观察,黑暗有利于藏身掩行,若不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可能青夏此刻已经在营地之外了。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下载TXT^。^整*理*提*供),并且被南楚黑衣卫无声无息的偷袭吓破了胆,匈奴人的防范非常严密。青夏一边小心的寻找着视觉差,一边谨慎的缓缓撤离。
她并不能完全的相信旭达烈,在如今这个局势下,情况已经是非常的明显。无论是哪一方将她控制在手里,都必定会成为钳制楚离的重要筹码,一旦她受制于人,除了自杀以保楚离之外没有任何办法。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能轻易的死去,毕竟,烈云髻还在欧丝兰娅的手上,看不到她的安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引颈就屠。
之前和旭达烈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稳住他而已,就算手段有些卑鄙,她也不能置楚离于险境。
她在做一场赌博,也许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却不得不防。
然而,就在青夏接近大营边缘的时候,主帐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很快的,就有大批侍卫燃起火把,骨力阿术身披大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向着青夏的帐篷而去,不一会,巨大的鸣锣声陡然响起,短暂的混乱之后,全军出列,嘈杂的马蹄声轰然的X出大帐,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青夏在营地最边缘的一处盛放柴火的破旧帐篷之中静静的坐着,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嘴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也不知是开心自己料事如神,还是为旭达烈这么快就发觉自己不在而感到寒心。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女子面色冷然,深深的长吸一口气,过了今晚,她就会离开这里,欧丝兰娅人多势众兼且狡诈多变,还是应该先找到楚离再从长计议。更何况,自己这一去多日无踪影,他又会如何担心着急?
想到这里,青夏离去的心,越加强烈了。
派出去追寻自己的匈奴士兵到了天明的时候才回来,毫无收获之下骨力阿术暴跳如雷,一连斩杀了七个斥候长,才在众首领的劝阻下消减了火气。
整座匈奴大营陷入了战战兢兢的死寂之中,所有人全都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大汗的怒气。而就在这时,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却突然发生,西营的一处木柴帐篷突然着火,军需官怎敢在这时去触大汗的霉头,就压下不报,只是命人去救火,并召集士兵去营地南面八千里的地方砍柴。
一个利落的手刀,嘭的一下就斩在一名个子不高却留了一脸大胡子的士兵的脖颈上。
外面叫唤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会的功夫,一名个子矮小,但却满脸络腮胡子,连面目长相都看不出来的士兵提着水桶忙三火四的也跟着跑了出来,十分勤力的陷入了救火的人流之中。天明时分,这位士兵和之前救火的勤杂兵们一同出营,前去砍柴过冬。一来一往耗时日久,众人带够粮草,就出发上路。谁知刚走到营门前,正好遇上刚刚从天柱山祭祖归来的龙格大汗王,青夏见了他不由得一阵紧张,连忙退到人后,垂下头来。
龙格阿术刚刚回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人向来和气,没有架子。见众人大包小包,又推着大车,竟异想天开的退到一旁,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先过。”
一个普通的让路而已,由于是贵族大汗王向平民甚至是奴隶让路,却让这些士兵们感动的几乎落泪,跪下来千恩万谢以后,才站起来准备前进。
青夏缓缓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她放下心来,一个令她几乎跳起来的声音却顿时响起。
只听龙格阿术咦了一声,说道:“你,等一下。”
“喂!大王叫你呢,还不跪下?”
一旁的长官对青夏说道。青夏的心脏剧烈的跳着,缓缓的转过身去,跪在地上,手腕轻轻的滑向靴子,隔着厚实的皮草触摸到坚韧的利器,在心里反复盘算着,若是被龙格阿术认出,自己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