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少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又全部都守候在外拦截……除了石观音,还有谁能对她们如此发号施令?
她转头望向那付枯骨,心里突然一动,疑惑更深,缓缓道:“还有一事我想不明白……石观音既然擅毒,想来能在顷刻致命的毒药绝不止一种。她对容貌如此看重,真的会愿意在死后变成这般摸样?”
话音未落,门外立刻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果然,还是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另一个女人的心思。君姑娘,如果你的身手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倒会是妾身平生劲敌了。”
原随云脸色一沉,身形蓦动,拉着莫离飞退至楚留香身边。
轻衣微动,石观音缓缓地步入屋中。她的风仪依然那样清雅,望了望三人,嫣然而笑:“妾身招待不周,让诸位久等了。”
“夫人,你……”
“楚香帅?”
楚留香怔了片刻,苦笑道:“都说眼见为凭,想不到在下却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相信了。”他的神情渐渐恢复从容,突然翩然一揖到地,“在下鲁钝,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奥妙,还请夫人赐教。”
“香帅忒谦了。”石观音笑了笑,“妾身在扶桑定居多年,好歹总学到一些异邦秘术的。不知香帅对忍术可有了解?”
楚留香的目光闪动,缓缓道:“无花大师曾告诉在下,忍术其实就是轻功、暗器、迷药以及易容术的混合。”他揉了揉鼻子,“只是当时在下并不知道,那原来是他的经验之谈。莫非……他的忍术竟是夫人传授的么?”
“当年他父亲单挑天峰和任慈的时候,他才不过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自行领悟他父亲留下的一切。何况他还生活在那帮秃驴的眼皮底下。”石观音微笑道,“我的儿子,我多少还是得过问一下的。”
楚留香点了点头,沉吟道:“但我还是不明白,夫人刚才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
石观音秀眉微扬:“香帅难道不觉得这面镜子有些奇怪?”
听着她轻柔的话语,莫离也忍不住又朝墙上那破碎的镜子望了一眼。这样硕大的一面水银镜,在她前世自然毫不稀罕,然而在这个世界,却不异于价值连城的珍宝。
瞬时,她心里似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只是无暇细想,便听楚留香叹了一声:“先前……夫人是故意让我注意到这镜子的吧?”
“你果然很聪明。”石观音目光盈盈地望着他,“那么,现在你已经懂了?”
“刚才,夫人虽然一句未提这面镜子,但是一举一动,都处处暗示在下这镜子对夫人很重要。所以在生死关头,我下意识打碎了它。”
石观音微微颔首:“人在危急的时候,往往会做一些平时绝想不到的事。香帅打碎镜子的时候,目光已离开妾身身上。”她笑了笑,悠然道,“你其实应该知道,凭我的身手,就是白驹过隙的瞬间也足够做很多事了。”
楚留香微微皱眉:“难道夫人那时就已经──”
“那时你看到的,仍然是我。我只不过是略换了个位置,站到了机关上。”她淡淡说道,“香帅终究是小看了妾身。你真以为点穴那种东西,对我会有用么?”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也唯有苦笑一声:“在下步步走错,倒是活该栽在夫人手上。”
石观音莞尔道:“你终于全都想明白了?”
“是。在下记得,当时以为点住了夫人的穴道,死里逃生,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以夫人的身手,在那时间里当然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而在下竟始终未察觉,地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其实这也不怪楚香帅。我说过,从一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是种暗示。香帅当时已将妾身和镜中影像连为一体。镜子既然破碎,香帅便下意识以为,人自然也是束手待毙了。”石观音笑了笑,“这就是忍术中的障眼法。说穿了,也不过是熟知人的思维,加以利用罢了。”
原随云始终将莫离挡在身后,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此刻却突然插口道:“夫人,在下也有一事请教。”
石观音转向他,柔声道:“原公子但问无妨。”
“夫人绝顶身手,本非我等所能匹敌,不知却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诈死?”
石观音笑容未变,眼神却似乎陡然冷了一些:“这个答案,其实原公子应该是知道的。”
“哦?”
“妾身本已走出秘道,正要离开这里,却突然接到一封飞鸽传书。”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卷,抿了抿嘴唇,“原公子好本事,竟已在龟兹王面前揭穿了我的身份。妾身既不能到延城当那龟兹王妃,也只好回来这里。”
原随云笑了笑:“其实最早看破的是香帅,在下不过代劳而已。”
石观音眼神一闪:“难怪香帅会轻易被擒……原来是要将妾身拖在此地,原公子便好伺机在龟兹王处行事。两位倒真是配合默契。”她顿了一顿,突然问道,“无花死了,是么?”
“是。”原随云简单答道。
楚留香的神色微微一动,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石观音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道:“原公子,说起来,我两个儿子的死,倒都和你有些关系。”
莫离已经浑身紧绷,几乎要屏住呼吸,原随云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在下的这双眼睛,和夫人也有莫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