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可向她提问,她必须做出是或者不是的明确回答,直到猜中为止,问的次数越少成绩越优秀。猜人名不仅要有渊博的知识,还必须具备提问技巧和敏捷的思维能力。姚玉兰讲清游戏规则后,就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丽丽娅”三个字。她一边写一边防止他偷看,写完后用筐将三个字盖上了。“干吗跟防贼一样?我贺铭一生是做人不作弊,办事不掺假,你让我看我都懒得看。”她给他出的是一道难题、偏题,她不相信他能猜中。“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外国人。”“社会主义国家还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国家。”“是不是苏联人?”“是。”“是男还是女?”“女人。”“是军人还是老百姓?”“军人。”“陆军还是空军?”“空军。”“是不是女飞行员?”“是。”“有没有牺牲?”“牺牲了。”“是不是苏联女英雄?”“是。”“她的英雄称号是‘二战’期间授予的还是战后授予的?”“战后。”“丽丽娅!”贺铭答完后用手掀开了筐子,地上写的正是“丽丽娅”三个大字。姚玉兰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贺铭只用短短的十问便把这道难题给破解了。“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你千万别小看我,我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瞎蒙的。”“你怎么对女飞行员这么了解?”“因为我对女飞行员特别感兴趣。”话刚出口贺铭觉得有些不妥,忙又补了一句,“我对苏联空中魔女做过专题研究。”贺铭望着姚玉兰憨憨地、不无得意地笑了,笑在他的脸上也笑她的心里。
常言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本来是又脏又累的重苦力活,但有贺铭做伴儿,姚玉兰不仅没有感到苦,反倒觉得有些诗情画意,怪浪漫的。脸虽晒黑了一些,肩上也磨掉了一层皮,但心中的烦恼少了,四肢也更结实了,最重要的是她与贺铭的心更近了。播下的是汗水,收获的是甜蜜。刚开始是担心这一个月难熬,干过一个星期之后,她倒希望时间的指针转慢一点儿。正当她干得来劲儿的时候,一项紧急任务提前结束了她的“劳教”生活。
一天下午3点钟左右,刘晓云气喘吁吁地跑到工地找姚玉兰,大队让她马上回去执行紧急任务。一听说有紧急任务,她连招呼都没跟贺铭打,扔下抬砖的竹杠就跟着刘晓云往大队跑。原来是西北一座大型煤矿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特大煤尘爆炸,几百名矿工被埋在井下,空军党委根据周恩来总理“不惜一切代价,抢救矿工兄弟”的指示,命令西郊机场部队,发扬不怕牺牲的精神,凡能升空的飞机全部紧急起飞,将大批医务人员、医疗器材、药品及其他抢救物资从北京运往灾区。
15点30分,除未完成改装的新飞行员外,其余空勤人员全部编入机组执行救灾任务。在礼堂集合时,团长做了简短动员:“同志们,据气象台报告,当地有6级大风,阵风达到8级,风向与跑道成90度,是大侧风。跑道也很短,只有1200米,而且没有夜航设施。你们中间有一部分同志,不具备在这种情况下执行任务的条件,但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决不能在大侧风面前龟缩在机场里按兵不动,决不能只顾自己的安全而不顾矿工兄弟的死活。这不是一般的飞行任务,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我们就是摔也要摔在当地机场上。摔了一架,其他还要上。同志们,完成任务你们有没有信心?”“有!”团长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讲话,极大地鼓舞了空勤人员的斗志,礼堂里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16点30分,一架架满载救援人员和物资的飞机相继起飞,仅四大队就出动了5架。王大队长第一个起飞,随后是张志敏,第三个起飞的是三中队长老马,他之后是姚玉兰和俞素梅。18点40分左右,机群到达离煤矿最近的重水机场上空,这时机场的风力在5级左右,王大队长和两位中队长都安全降落。当姚玉兰进入五边准备着陆时,风力突然加大,超过了8米秒,姚玉兰驾驶的里—2型飞机是一种下单翼飞机,受风力影响大,她无法对准跑道,只好复飞。一见姚玉兰没落下来,王英大队长和张志敏异常焦急。他俩跑上塔台,在那里指挥的是民航的调度室主任,一进调度室,张志敏忙介绍:“这是我们王大队长,机群由他带队。”王大队长没有客套,主动从调度室主任手中夺过话筒:“04号,我是1号,不要紧张,听我指挥。”“04号明白!”从耳机里听到大队长的声音,姚玉兰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王英大队长是位飞行技术超群、航行经验丰富的指挥员,这时候他的声音就是力量,就是方向,就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寒冬里的艳阳。她顿时信心倍增,重新进入五边,准备着陆。“04号,让飞机飞在上风头上,先不要用舵修正,而是借助风力修正航向。”“04号明白!”在大队长的指挥下,她不是正对跑道下滑,而是偏向跑道的左侧,在侧风的推动下,飞机向跑道方向靠拢,快接地时,她才用舵修正侧风。她成功了,飞机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随后,俞素梅也用这种方法安全落地。俞素梅刚刚将飞机停稳,第八架落地的6203号飞机就偏出了跑道。所幸跑道右侧是宽敞的草地,无任何障碍物,飞机只是原地打了个转儿,除左轮胎爆裂外,没有大的损坏,机上乘员也未受伤。
19点10分,王大队长率领机群返航,这时西边天际已经出现了火红的夕阳,他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向着首都飞去。21点20分左右,十多架飞机相继在西郊机场着陆,这时的停机坪灯光通明、人声鼎沸,有欢迎机组凯旋的领导和机关干部、有前来采访的记者、有接飞机的地勤人员,贺铭也在其中,还有给机组送饭的空勤灶的炊事员,但更多的却是运送救援物资的地方人员,他们忙着卸车和装机。22点,姚玉兰、俞素梅她们再次起飞,到达重水上空时已是深夜零点多了,机场本没有夜航设施,为了让飞机在黑夜里起降,地方政府调来了大批卡车,让他们均匀地停在跑道两侧,车头对着跑道,当飞机起降时,司机同时打开车头大灯,给起降的飞机照明。
“晓云,你仔细瞧瞧,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跑道灯?怎么不见灯只见光?”飞临机场上空时,姚玉兰问身后的刘晓云。刘晓云紧贴舷窗,仔细观察那些直射跑道的光柱:“我的妈吔,全是汽车灯。”一听说跑道两侧不远处全是汽车时,机组成员的心陡地提了起来。大伙儿的眼光全盯着机长姚玉兰,那意思很明显:“姑奶奶吔,你可要把好舵,千万别像6203那样偏离跑道。”姚玉兰回头扫了大伙儿一眼,笑道:“别制造紧张空气,我不会让你们去和汽车接吻的。”说完她一推机头,平稳地驾驶着飞机,向着由汽车灯光织成的光网落去。
原以为这次返回北京后就可以休息了,谁知上级命令所有机组继续飞行,因为机场里还有大批救援物资需要运走。凌晨3点多钟,姚玉兰、俞素梅、刘晓云强打精神又起飞了。当她们第三次回到西郊机场时,已是上午8点多钟了。她们在空中连续飞行了近15个小时,创造了日飞行时间最长的纪录,还掌握了修正大侧风的技巧。这是一次危险的飞行,也是一次收获最多的飞行。正是她们的昼夜兼程,才挽救了几百名矿工兄弟的生命。姚玉兰由于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那份在档案袋里还没待热的处分决定被拿了出来,她受到了撤销处分的奖励。
四大队的四朵金花,这次任务却少了许雅君。此时她在哪里?
三、悲喜交集
1962年8月的某天上午,全团第二批女航空员被召集到候机楼的一间大候机室里,空军司令员向她们宣布重要决定:“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五年前空军党委做出的‘禁爱令’解除了,你们现在都飞出来了,都成器了,可以谈恋爱结婚了。希望你们都能找到理想的革命伴侣,组成幸福的家庭。”他还对身旁的团长、政委要求道:“她们为了飞行事业,在个人问题方面做出了很多牺牲,你们要多关心她们的终身大事,要当做一项政治任务去抓。”
解除禁令的消息比飞机飞得还快,午饭前传遍了西郊机场,晚上便有了故事。
1960年是众所周知的困难时期,军队也不例外。专机团为担负着党政军领导人的重要专机任务,是重点保障单位,空勤人员的生活变化不大,但地勤人员的供应标准却大幅度下降,开始吃粗粮,偶尔还要吃一两顿树叶和野菜,其他人员很难填饱肚子。空勤人员吃饭饭虽然没有问题,但航材和航油的供应却大量压缩,飞行训练时间也大量减少。这对老飞行员还影响不大,但对正在改装的新飞行员的影响可就大了。大队正在改装训练的男女飞行员一共六人,为了突出重点,大队将他们分为三个梯队,第一梯队每人每年的飞行训练时间20小时;第二梯队15小时;第三梯队10小时。
大队党支部委员会在确定人选时出现了很大的分歧。有人提议,俞素梅、许雅君因参加空军文艺会演耽误了半年多,在技术的掌握上比其他飞行员要差一点儿,应将她二人放在第三梯队。这一提议立即遭到了她们中队长张志敏的强烈反对:“这极不公平,我们不能光看眼前的技术水平,应全面衡量她们的综合素质和发展潜力。许雅君我不好说,但我敢打保票,俞素梅绝对是块儿好料,绝对是个人才,绝对是棵好苗,绝对能成器,绝对能尽快飞出来。”他的五个绝对把大伙儿都说乐了。“你这么偏袒俞素梅,是不是情有独钟。”一中队长打趣道。“别瞎放炮,我是出于公心,爱惜人才。”“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绝对’,要知道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哦。”三中队长笑道。“请问阁下,没有绝对,哪儿来的相对。我们成天高喊要绝对保证专机安全,这口号难道也错了?”“你们别抬杠了,今天不是哲学讨论会,而是研究飞行员的排除问题。”王英大队长把会议引入正题。可是与会人员仍各抒己见,分歧还是分歧,争论来争论去也没达成共识,政委只好宣布休会,等充分发扬军事民主,广泛征求各方面的意见后再议。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支委会上的各种意见很快在大队传开了。姚玉兰、许雅君和刘晓云也听到了各位委员对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张志敏的那五个‘绝对’,在她们中产生了强烈的反响。许雅君首先沉不住气了。她不仅对中队长有意见,而且还迁怒俞素梅,认为是她走了中队长的后门儿,因此对俞素梅失去了往日的亲近,成天给她摔脸子。“雅君你怎么了?总吊着个脸,我可不欠你的。”俞素梅主动与她套磁。“要是有人给我五个‘绝对’,我绝对不会耷拉着脸。”“不就是谁多飞几个小时的事儿吗,何苦斤斤计较,弄得姐妹们不团结,让男同胞看笑话。”“说得轻巧,谁不知道这几个小时将决定自己的命运与前途。你不计较,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要求进第三梯队。”俞素梅苦笑着摇摇头,她理解许雅君的心情。许雅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人嘛,特别是女人,有谁愿意落在人后呢?姚玉兰心中有数,无论怎么排除,她都会排在第一梯队,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因此表面上保持中立,但内心深处也认为中队长偏爱俞素梅,心里也是酸酸的不是滋味儿。刘晓云与她们三人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她不表态支持谁不支持谁,然而作为一个女人,眼见顶头上司这样露骨地夸赞俞素梅,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醋意,这大概是女人伯一种天性吧!总之,俞素梅自支委会后,在姑娘中或明或暗地被孤立了。
俞素梅对中队长打心眼儿里感激,也明白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自打会演的第一次见他演出,心中就萌发了对他的爱慕之意。空军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举办首届业余演出队的文艺会演,张志敏与大队的无线电师贺铭也参加了会演。张志敏演唱的《拉兹之歌》很受欢迎,赢得了“拉兹”的外号。他不仅歌唱得棒,长相也很帅。1米8的个头,伟岸魁梧,国字形的脸庞英俊刚毅,再加上上尉专机飞行中队长的头衔儿,自然成了众多姑娘青睐和追逐的对象,其中也包括俞素梅。也许是月下老人的有意牵线,她竟幸运地分到了他的中队,使她有了与他亲近的良机。经过近几个月的相片,她对他有了更深、更全面的了解,那种少女朦朦胧胧的爱日渐清晰,但她是个自制力很强的姑娘,她清楚爱情目前对她来说还是“禁飞区”。“你们五年内不准谈恋爱,不准结婚,这不是我们不讲感情,这是飞行事业的需要,你们要想飞出来必须这样做。”这是1957年刘亚楼司令员代表空军党委对我国第二批女航空员提出的要求。空军党委的要求她不能违反。因此必须将那份爱恋深深地埋在心里,全身心地投入到飞行事业中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出牺牲。可是她又不想伤害中队长,不想让他为难,她怕他为了她说出更多的“绝对”来。五个“绝对”已经成了大伙儿取笑他的话柄,他除“拉兹”之外又多了一个“绝对”的雅号。经过深思熟虑,她向大队党支部递交了一份申请书,主动要求将自己安排在第三梯队。
在第二次支委会上,支部书记、大队徐政委给委员们念了俞素梅的申请书:
“大队党支部:
在国家困难、航材、航油紧张,飞行训练时间大量减少的形势下,分梯次使用飞行训练时间是必须的,我完全理解。我是刚来不久的新兵,和其他五名飞行员相比,各方面还有差距,因此我要求将我安排在第三梯队。”
政委念申请书的时候,张志敏一直低着头,一贯话多的他,在这次会议上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他还能说啥呢,她自个儿非往后进队里钻,犯傻,他有什么办法。说多了还真有人怀疑他的动机了。会议最后决定,姚玉兰和另一位男飞行员为第一梯队,其他两名男飞行员为第二梯队,俞素梅和许雅君为第三梯队。表决时,张志敏仍没开口,当徐政委问他的意见时,他才勉强点了点头。
自有了“绝对”这个雅号后,他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俞素梅的好话。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越来越佩服她,她渐渐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他也是在空军会演时见到俞素梅的,她与许雅君参加演出的节目是《红灯舞》,这位漂亮的姑娘身穿藕红色绸质衣裤,手提两盏红色灯笼,在彩色灯光的照耀下,和着悠扬的旋律翩翩起舞,真如仙女下凡,令观众如临仙境,美不胜收。尤其是当灯光转暗时,只见32盏明亮的红灯在舞台上组成各种图案,画面之美令人叫绝。16名女演员有时分成两队,每队有一名领舞者,她俩不仅舞姿胜过其他演员一筹,而且形象和身段儿也要盖过其他姑娘。她俩就是俞素梅和许雅君。从没追过姑娘的张志敏,看过《红灯舞》后,俞素梅就飞进了他的情感空域。
如果说初次在舞台上见到俞素梅时是为她的容貌和身材所倾倒,是她外在的美;而今则是被她的敬业精神与坚韧不拔的品质,还有她聪颖敏锐的头脑和一颗温顺善良的心所征服。正是这些内在的美使他折服,使他这位被众多姑娘追逐的“名角”彻底坠入爱河。张志敏得知“禁爱令”解除的消息后,就开始坐立不安,担心金凤凰飞到他人的梧桐树上去。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