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的凶兽杨安已无可能降服!
即便没有搭载凌家这条船,沈嵁武力上的强悍已足够让杨安知难而退。他原是知道华亭有个沈家,知道未名庄的女婿是沈家的嫡子。沈彦钧的刀法是家传,杨安听说过;沈彦钧的刀法没有传给嫡子而是悉心教给了庶出的长子沈嵁,这个杨安也听说过。少年双刀扬名,沈嵁在江南的武林里从不去争一个排名,但江湖有他,江湖人见过他双刀的凌厉,晓得他名符其实。
然而这个江湖皆知的沈嵁也是片面的。原来他习过未名庄的内功心法,原来他还身怀佛门武学。
九曜星君的尚三爷已经退居幕后十数年了,江湖的后起之秀鲜有人再有幸目睹他的掌法与僧刀,更不会知晓十数年里他破例收了徒,将自创的武功也完善至臻。他的徒弟是沈嵁,排山倒海的劲势压迫着杨安记住了,武林有一门新学——千灯照佛影。
杨安明白自己赢不了。而且他不敢赢!那名小小的少女已经以代言人的身份替背后倚靠的家族发出宣言:沈嵁输,便是未名庄输!那一刻,凌家会取代未名庄挑战江南,元来赌坊将成为宣战的献祭。
可杨安也不敢输!
其他人的失败可以是弃械臣服,唯有他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沈嵁要他死!他的话,他踏出的每一步,挥舞的每一刀,都明明白白告诉杨安他取命的决心。
杨安骑在名为“进退维谷”的猛虎身上,眼前仿佛只看见一条路。死路!
那么,就痛快尽兴地拼一死吧!
长棍担上肩,足下踏马,身沉力蓄,至招来袭。
——逍遥路,荡千山!
一头撬,一头压,长棍横在肩上苦苦支撑。无奈力不均,衡骤破,棍梢猛然弹起当头打落。
沈嵁双刀合起,移步错身,举刀过顶,刀背迎上。金戈交锋,势难消,直将刀刃压向沈嵁肩头。他碾足跨立急卸劲,竟不得住。铁棍凌厉,悬于肩上一寸,沈嵁单足滑开一字弓步,生生叫杨安迫了下去。
檐下的凌鸢被围在三层护卫后头,旁观这一场激斗,不由得喊出声来:“小心!”
沈嵁面容上的冷淡不知是强作的镇定,抑或当真成竹在胸,倒有余力回应一声:“无妨!”
便见握住刀柄的双手慢慢向上抬,刀背承着铁棍随之被一点一点顶起,沈嵁站了起来,足下扬起一阵旋风。
——刀佛合一,湿婆净天!
创造的前提是毁灭,除恶除魔除世间所有的苦厄。沈嵁的双刀再分,短刀贴着棍身旋风般削回去,挟起的刀气劈开了土地,劈开了墙体,劈开了来不及躲避的身躯。
杨安在后退,手还紧紧握住自己的武器。忘记了棍在手里,刀在棍上行,他退刀进。及时的放弃,铁棍离了手,回旋步翻身再握杆,却闻掌风又至。举拳打上,劲差一分,当下不敌。顿时,杨安只觉一股雄浑内力顺着臂膀直撞进胸膛,咬牙闷哼,跌退十数步。好在另手不肯松懈,终于将铁棍牢牢攥住。
其时,刀也飞还,沈嵁持刀双背,侧身而立,眼角含着锋刃。
“答我问,饶你不死!”
沈嵁给予杨安最后的生机。杨安按胸哼笑:“三支箭,一条命,杜二折了,谁偿命不是偿?”
沈嵁微微偏过脸来:“你的铁蛋子不是用来打的,暗器,你不行。”
杨安还是笑:“弯弓搭箭,不是很难。”
“斩断箭羽还有余劲,弯弓之人内力不俗。”
“那还是我。”
“你是拥有射这三支箭实力的人,但不是射出三支箭的人。”沈嵁双臂展开,臂力微震,双刀直直扎进了地里,似两座矗立的墓碑。他拂掌蓄势,垂眉颔首,立如尊佛。
“你不是会使毒的人。而值得你用命维护的,也绝不是小喽啰!杀了你,我依然会去杀他。即便如此,你也要白白送死么?”
杨安棍也放下,拳向前:“死的未必是我!”
沈嵁遗憾地摇了摇头,倏然立掌,口中念一声:“阿弥陀佛!”
声如浪,隆隆震颤,汹涌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