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坐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时,那一天,裴誉再也没有回来,只有一个人在病房。
我整个人都处在莫名的心慌中,第二天醒来,睁开眼,我病房里站满了人,景向荣,和景林都在。
他们脸上都满是愧疚,景林说,要给我办个欢送会,征求我的意见。
而景向荣脸色不是很好,脸上满是欲言又止,所谓的欢送会,是向外正式公布我的身份,景家是a城有头有脸,我之所以这么久他们都还没有正式让我公布,大概都在考量这件事情,而陈青禾伤我这件事情,似乎让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对于我的亏欠,所以想用这件事情来补偿我。
我说没有这个必要,景向荣语气现在对于我稍微柔和了那么点点,再也没有那么硬气了,他对老爷子景林说,“爸爸,景辛伤还没好,这件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不如之后在定夺可好?”
我知道景向荣在顾忌什么,病房里有短暂的沉默,而老爷子景林做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景向荣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掌控权。
景林说,“她的伤不碍事,一个月后,一个月后通知下面所有人,说我有事情宣布。”
说完,便起身就走,将景向荣想要说的话,就堵在哪里。
老爷子离开时候,甩下一句话,他说,等你伤好了,记得去医院看青禾,她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毕竟是你妈,而且身体又不好,你别怪她。
我静默了很久,才适时说了一句话,我说,“您放心,我不会怪她的。”
景林叹了一口气,似乎无限忧愁。
之后没多久,景甜便从这家医院转走了,我出院那天,保姆正在收拾她的衣服和必需品,很对,十几箱那么大,都是些贵重品。
景向荣站在客厅叮嘱他们哪些轻些拿,哪些是必不可少的,反正直到那间美轮美奂光的房间直至搬空,景家大宅才真正算安宁下来。
搬家那天夜晚,景甜来了一次景家,她脸上隐隐有着泪痕,双眼红肿,脸色苍白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了下去,后面依旧跟着特护,不知道她是怎样妥协离开景家的,反正她身子单薄的站在景林面前跪拜了一下,算是感谢这么多年他的养育之恩。
我当时正从楼上下来,看见此种情况,刚想转身就上楼,我怕死了这样的场景了,总无端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感。
本来跪在老爷子面前的景甜忽然叫住了我,她说,“姐姐,你等一下。”
我被她那句姐姐雷了半响,脚步一下顿住了,她平时都是喊我裴含的,这次这么干脆又可怜的叫了句姐姐,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有些骑虎难下转身,景甜单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特护想要扶住她,她推开了她,倔强的拒绝了,老爷子一直冷着脸,没有看景甜。
她缓慢走到我面前,脸色苍白的如一张白纸,眼神里的泪水在打着转,她声音哽咽开口道,“姐姐,爷爷腿这两年都不好,有风湿,要是姐姐有空或是没事的时候,可以时常帮爷爷按摩一下腿,妈…”
她停顿了下,似乎自觉这样的称呼不对了。
第三十一章 情两难(三十八)
景甜脸上满是歉意的看着我,根本不像那天在医院里,她对我怒气冲天,言语间完全没有尊重的模样,道:“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在叫她妈妈,但是她养育了二十年,我有点改不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这个样子反而让我有点小小的不适应,我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不发一言,气氛显得僵硬又奇怪,我刚才真不应该一时心软就老老实实走了下来,这简直是给自己找难堪,她都低声下气了,如果我不领情,显得我这人小家子气,小心眼,所以我只能笑了笑,主动牵住手,她手心冰冷一遍,我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我清晰的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但转瞬间她却反而又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副好姐姐好妹妹的模样,她稍微抽泣了一下,眼里的泪,几乎欲落,却一直忍着,她又道,“这些年来,妈妈的头经常半夜疼,有时候疼着疼着就醒来了,要是这时候姐姐没睡着,可以陪着她多说会话,因为我经常会这样帮她缓解头痛的毛病。”
我看着她一一叮嘱下来,几乎连大院外那只名为边塞牧羊犬的阿黄,爱吃肉,不吃狗粮的习惯,都被她说了一遍后,她才停下自己想要叮嘱的话,说的真是唏嘘得让人落泪,连坐在一旁僵硬着脸的老爷子,神情都有片刻的松动。
我知道,景甜这是打的亲情牌,她在用这么多年的亲情做最后一搏的挽留,我看出来,但也并没有戳破,其实她走不走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影响,我的生活有她没她一点也不重要;也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她今天这场戏做给谁看,我心知肚明就可以,我场面上说了几句话,真不想在对付这样虚伪的场景,虽然我不敢百分之百否定她这番话里有多少来自于她的真情,但是她却用亲情来做最后博取同情的筹码,真的让我有点恶心。
她擦了擦眼泪,楚楚可怜的看向坐在不远处,神情从严肃变为松动的景林,带着哭声的声音说了一句,“爷爷,景甜在也不能照顾您了,您要好好保重。”
景林的脸有些紧绷,他在维持最后一丝威严,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有多舍不得,他说,“我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要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我的脸色,我并没多大异样,只是颇有些无聊打量着四周,他又道;“就常打个电话回来吧。”
景甜在这个时候,哽咽的声音终究忍不住了,忽然冲上前,走到景林身边扑到他怀中,就是一顿嚎啕大哭,景林伪装严肃的脸,在那一刻,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始终一言不发的,轻轻拍打着景甜的后背,虽没有言语,但他的表情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他在舍不得。
我看见这样的场景,忽然觉得没有任何意思,别人生死离别,我是不是该退居幕后了。
站在一旁的保姆,看到这感人的一幕,伸出手,握住自己衣袖,忍不住唏嘘的落下几滴泪,擦了一擦。
我像个旁观者一样,消无声息躲了起来,没有别他,只因为这样的场景,有我在,不适合。
第三十二章 情两难(三十九)
当我转身离去那一瞬间,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他身上落满了白雪,连乌黑的短发上也不能幸免,保姆走上去,轻轻伸出手恭敬为他拂落,笑着说道,“韩少爷来了呀,快进来,景甜小姐正等您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