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比嘴诚实很多?
赫心一愣,连心跳都猛地漏了一拍。
一瞬间的思绪空白之后,他陡然觉得自己与姬晗对视着的目光变得滚烫,更别提那人收起散漫,微微认真地望过来时那种神情,让人无所适从,后背发紧,恨不得立刻遁地逃逸或者长出翅膀飞走。
他已经在心里埋怨起自己莫名其妙想来和她说清楚什么的行为——熬鹰似的赶路三天两夜,进了她的书房,淋了雨蹲着房梁,真的只是为了来“提醒”她两句么?
自己都没察觉到到的窗户纸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戳破,赫心只觉得荒唐。
此时此刻,理所当然付诸行动的一切,都是脑子给自己的欲望找的借口。
其实早在进宫献舞之前,他就远远的见过姬晗一次。那是羌州凯旋,班师回朝之时,姬晗的兵马路过隍州州城,那天城门大开,百姓夹道相迎,领头的姬晗高头大马,玄衣金甲,凛凛玉人。
明明年少,却已风姿绝代。
阁楼之上无数小公子都看得痴了,疯了一样抛着香囊扇坠,鲜花艳羽。而他匆匆一瞥,目光一顿,记住了这张脸。
再后来,宫宴献舞,在周围如有实质的目光侵犯之中,只她眼神清明,看得认真,目露欣赏。于是,他记住了这个人。
等到真正与此人贴身接触,在逼仄黑暗的假山小洞内,血腥与喘息之中,两人招招狠辣,毒虫利刃,杀气腾腾。
可当他最后认出姬晗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色诱她。
他竟想着,若是姬晗能保下他,他也不介意与她虚与委蛇,做一段时间的露水鸳鸯。只可惜,姬晗丝毫不买账,差点就两刀捅死了他,两人都将对方整得够呛。
之后便是两年之约,全年无休。
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即便是这样,他却把人越记越深。
真是见了鬼了。
或许是见他久久失语,姬晗的眉眼猝然一弯,泄出几丝笑意,“还看?”
“……”
“……殿下何必少见多怪。”
“您位高权重,许是见惯了低眉顺眼的奴才,”赫心突兀地移开视线,表情冷淡,像是想要强调自己的不在乎,“而我不是你的臣,我的眼睛,也生来不会躲人。”
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原始落后,但淳朴奔放,女欢男爱,直接大胆,勾吴男儿与谁见一面,看上了某个女子,当晚就可以跟着女子回家,天亮时不成就一拍两散,若是双方合意,便成了一对。
无媒无聘,无婚无嫁,相恋则合,情浅则分,孩子一应由父家抚育教养。
勾吴的女男是自由的。
他不由得想,若是家国仍在,他只是个天南地北游历的男侠客,只当初遥遥一见,他便会在深夜,挑开她行军的营帐。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瞧你,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急什么。”见对方如此避之不及,姬晗的神色也淡了下来,恢复了散漫的表情。她不怎么走心地挥了挥手,“没事了,干活去吧。”
赫心皱眉,猛然抬眼:“………”
眼神看起来骂得有点脏。
就在这时,姬晗余光一瞥,发现门外出现了一抹长身玉立的青色身影。那人撑着伞,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不相关的人离去。
于是,背对着门口的赫心就这样看着姬晗的眼神忽然集中起来,柔和,专注,和看折子时半死不活的表情不同,整个人神色为之一亮,忽然起身,朝他走来。
三步,两步……半步。